7.

一晃過了幾天，人來人往的大廳中，鹿雯總算再次見到了楊酌钰。

隔着人群，楊酌钰依舊很美，一身黑色長款禮服，尾擺流蘇随着她走動晃來晃去，晃到人的心尖兒上。

在場無人不注意着她，她是一尾流光溢彩的魚，是人群中心最耀眼的一個。

楊酌钰今天的狀态一如往常的好，但鹿雯盯着她了一會兒，不動聲色的皺起了眉。

或許沒人發現，楊酌钰的眼睛不尋常的泛紅，被妝容掩蓋的七七八八。

鹿雯喃喃自問，沒休息好嗎。

這場由琢玉品牌贊助的公益交流會，場内擺了很多設計品，邀請了各個大小公司，在場所有東西都可以售賣，所得的錢在整理過後會統一捐給山區。

這段時間楊總風頭正盛，到處參加新品發布會，無數的酒局飯局，忙得是閑不下來腿，累得每天睡覺剛閉眼就得睜眼，昏天黑地。

好巧不巧唯一的助理去y國出差，這更是雪上加霜。

公司的領導上前敬酒，鹿雯站着不遠處看着他們，楊酌钰笑起來明豔動人，恰到好處的禮貌，不動聲色的疏離，她在交際場上的遊刃有餘太過拿手。

“好久不見了楊總。”

“徐總，好久不見。”楊酌钰點頭示意。

“最近在網上到處都是琢玉品牌的身影，祝賀啊。”

“哪裡，不過是運氣好，新品符合大衆審美，選對了代言人罷了。”

“本來我們也跟徐希接洽了一段時間，後來沒想到花落你這兒了。”徐總半是玩笑半是後悔道。

楊酌钰言簡意赅，絲毫沒有想謙虛的想法，沉默寡言：“當然。”

鹿雯隔着距離，并不知道他們具體交談了什麼内容，隻能看見美人的笑容，熟悉地沖對方點頭，友好的和他的交談，兩人話題投機，在人群的中心享受着所有人對他們的矚目。

她不免内心羨慕。

很想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和楊酌钰說幾句話，一兩句話就行。

至少可以證明，和她認識。

她覺得她們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她永遠無法觸碰到對方，隻能隔着大海望洋興歎，如同現在這般，隔着人群，偷偷的看她。

徐總言辭中的不忿，楊酌钰沒義務去開解，索性找了個借口。

“我還有事，先過去了。”

最近人人恭維她，祝賀她，她甚至沒有聽到關于琢玉品牌任何一句不好的話，全把她捧得高高的，正躺在雲彩上暈乎，今天是第一次聽見這麼刺耳的話。

楊酌钰臉色不變，提着長裙離開。

鹿雯覺得自己像一隻陰溝裡的老鼠，總是在渴望，總是在幻想，而到底不過是一場空，鏡花水月，夢結束了就什麼也沒有。

燈光有些刺眼，她好想閉上眼，做一場醒不來的夢。

鹿雯覺得這一場面好似回到了許多年前，讓她有點失神。

幾年前，鹿家宴會上。

一襲紅裙沒戴任何珠寶的楊酌钰，一進入大廳，所有人的目光登時被吸引過去。

連帶着瘦小有點兒營養不良，在上高中的鹿雯，也忍不住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這是鹿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這麼漂亮的人，她随意的笑容，身上是溢出來的勃勃生機，裙擺很長，蓋住腳踝，卻很有設計的在大腿側面開了條叉。

走動間隐隐約約露出白皙的大腿，勾得人想往不該看的地方繼續看。

腳背上一個展翅欲飛的藍色蝴蝶，藍色的青筋交織，蒼白的皮膚，病态感的美。

看着毫不起眼的鹿雯像隻灰撲撲的小狗。

孤零零的站在角落，沒人搭理她，也沒人陪着她，所有人對她都是漠視的态度。

她留着醜醜的學生發型，穿着豪門傭人随手丢給她的新衣服，對她來說過于的大，根本不合身，腰圍大的裙子往下掉，她不得不站着原地不亂走動。

這場宴會主要是宣布鹿老爺子的遺囑，股權分配及不動産的使用權。

在付家家主的宣布下，鹿雯才知道，原來遺囑也有自己的一份子。

一個陌生人，分走家中的百分之十。這樣的巨額财産，讓人難免會生出壞心思搶奪。

讀到她的名字時，她感覺身邊衆人都在竊竊私語，這哪裡來的野雞撞了狗屎運，說不定不是什麼正經關系呢……

鹿雯掐住了手心，不敢擡頭，害怕衆人對她投來異樣的眼神。

偏生付家家主在這時，突然喊了一句鹿雯，“來這兒見見大家。”

鹿雯身子一顫，她緩緩擡眸，看着台上的叔叔。

内心湧出的不可置信，她覺得很荒謬，且不說事先沒通知她，現在又把她光裸的公布在衆人面前，她感受到了溢出來的惡意。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生，在這種場面下，應該怎麼做呢。

在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誰是鹿雯時，付家家主把目光投在角落鹿雯身上，露出和藹的笑容，朝她招手。

一瞬間，無數道尖銳的視線紮入她的皮膚。

鹿雯感覺喘不過氣，她望着中央半白的人，手足無措。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坐在不遠處沙發的一人忽然開口，“有必要一定要人上前嗎？繼續讀吧。”

鹿雯蓦地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楊酌钰這句話準确無誤的傳達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大家都聽出了她的淺層意思，老頭子不要為難人家小姑娘了，快繼續你的唠叨吧。

付家家主臉皮一顫，被人當衆拂面的感覺并不好受，他這把年紀很少人能這麼忤逆他了，若是平常小輩，他早就開口訓斥。

可想到她的母親，還有身後的外祖輩的那些老不死的掌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