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從那團黑影中探出數條海藻般的“長手”，呼吸之間就沖時有塵眼前的身影襲去，瞬間卷住了那人的整個身體，像拖着一個黑色的巨繭，向水底深處縮回去。

時有塵剛伸出手想抓，指尖卻連那黑色的表面都沒有觸及到。那“繭”翻了個身，一雙瞪大着的無神眼睛正對上了時有塵強忍不适睜開的雙眼。

無力、麻痹、陰冷...瞬間席卷了時有塵的全身。

他伸出的左手僵在了半道，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阿普蘇被那黑色觸手扯進了水底深淵。

...失重感，是水裡不應存在的體感，就像在浩渺星空中暢遊，整具身體都是懸浮着的。但是怎麼會呢？我明明是掉進了湖裡，馬上就要耗盡最後那一點點的氧氣了，但是。

但是...？

“呼”時有塵懵然地伸直了左臂，睜開眼，醒了過來，頭頂是一片白晝。他失神地坐起身，發現了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還有身下柔軟的草堆。

“醒了？”裴谳白獨特的懶懶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你暈了很久。”他向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人遞過去一瓶水。

時有塵恍惚着接過，直到指腹觸碰到冰涼的瓶身，才突然胃酸翻湧，無聲地作嘔起來。裴谳白就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難受的樣子，半點沒有替他擰開瓶蓋的助人情結。

隻一會兒後，時有塵就冷靜了下來。這不能說他身體虛弱，實在是這種冰涼的觸感激起了失去意識前的本能反應，畢竟在水下經曆的看到的那些景象還是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這...哪來的？”瓶口湊到唇邊，時有塵突然出聲問道，“我們脫離危險了？”兩人所處位置的附近既沒有無邊的湖，也沒有猙獰的巨樹，可誰知裴谳白的臉色卻難得正經，說出的話讓人汗毛直立。“不知道，可能更危險了也不一定。”

時有塵微怔，随後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印象中本該是無影的平原，此刻那邊卻聳立着一座棕色古堡，突兀而華麗。“水是路過的...人給的，他讓我們天黑前要進去那裡面。”裴谳白想起那挺着大肚子扶着後腰蹒跚前進的男人，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覺。

“我記得，5區的資料文件裡并沒有提到有一座這樣顯眼的建築。”涼意順着喉管滑落進胸腔，讓時有塵的意識總算變得清明了一些，“這到底是哪兒。”

裴谳白擡起手腕：“手環進入休眠狀态了，我試了很久都沒反應，你的也是。”他環視了一圈四周得出結論，“這裡應該是一個單獨的空間，也可能是幻境。”時有塵舉起瓶身仔細看了眼，搖頭道：“恐怕不是幻境，這裡，應該就是‘巴爾’了。”

“這瓶水的生産日期是今年年初，看樣子是5區産的。”時有塵站起身拍了拍後腰粘上的一些草絮，并把薄毯抖幹淨疊好，“幻境能細節到這種程度嗎？”然後言簡意赅地把從小薇那裡聽來的5區傳言給裴谳白講述了一遍。

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聽到過這些的裴谳白：“呃...這麼說，我們現在是代替了那什麼使，到了這個區最古老部落的地盤？”他邊說着邊接過時有塵遞過來的毯子，手心一碰，那毯子就化作了一件黑色外套。

“如果這裡的時間和外面相同的話，今晚應該就是他們原定的儀式了。”時有塵憂心忡忡，因為那個儀式的“使者”可能已經被他倆給...

裴谳白穿上黑外套，把有些長的袖口往裡收了收：“那我們去那個城堡裡面就好了吧，之前那人應該就是把我們當成這一批進來的了。”怪不得特意停下來給了他毯子和水，甚至還語氣溫和地提醒他天黑前一定要進城堡。

“也隻能這樣了。”時有塵同意道，“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審查，走着看吧。”他現在比較擔心的還是那個死在裴谳白手中的鳥人，以及埃利都湖邊那棵會攻擊人的巨樹，還有，在湖中并沒有看到蒂雅的身影，這麼說起來，人數好像也是個漏洞...

“诶，别發呆了。”裴谳白拍了下時有塵的肩膀，“我的編号是7066,5級‘具象分子重組’能力者，你叫我裴就行。”時有塵看着他那雙在日光下變成淺紅色的瞳孔道：“8463，時有塵，4級‘愈合’，你這個...外貌，能僞裝嗎？有點太惹眼了。”

裴谳白眼神無辜：“這個我變不了，不過你也一樣。”他确實曾經嘗試過易容，而後發現自己這天生的白發白睫和赤紅血瞳竟不在異能重組能力範圍内。

“...算了，走吧。”時有塵突然意識到裴谳白似乎說話做事全憑本能反應，并不會太考慮别人的感受，換句話說就是“天然”。這樣的人，竟然能在S級任務中擔任副隊長，那他的任務經驗應該相當豐富，自己也可以少操些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