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海淵，赫獻的研究基地内。
滿屋子的培養艙供給着一個地方。
密密麻麻的輸送管在半空纏繞出了一個繭，瑩白色的液體交互流淌。繭體表面甚至像活物一般，有着脈搏的跳動。
幾分鐘前時有塵在衆目睽睽下失去意識，呼吸和心跳一度停止。好在赫獻反應及時，立刻将他送到了這裡，生命體征才得以維持。
現下嚴緻沅、莫利爾和栗森都站在培養艙群的外圍等待。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這裡的時間會有一天的誤差？”嚴緻沅看着空中那個白繭，相當在意剛才發生的一切，“如果按照現在的時間，那協會對應雲歸的公開裁決已經開始了。”
莫利爾搖頭：“不知道，我甚至不敢确定哪個時間才是對的。”
畢竟幾人在07的要求下已經有好些天沒有離開過蜃海淵了。這裡面沒有晝夜，偶爾過混了日子也很正常。
這時白繭突然劇烈地震了一下，最外層的輸送管有不少因此斷裂，裡面的液體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栗森在這時突然出聲：“他醒了！”她聽到了渾厚鐘聲一般的動靜從繭的内部傳出。
赫獻站在培養艙群的一側，時刻觀察着白繭的狀況。在看到剛才那下明顯的動靜後，他立即操作系統解除了覆蓋。
隻見層層疊疊的軟管如帷幔般散開，原先裡面包裹着的人腳尖點地，踩在了那一大灘水體之上。
時有塵身上的衣服竟然都不見了，但他仿佛沒注意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赫獻趕緊扯了件長袍走過去給他披上，“你還好嗎？”，他輕聲問。
外頭三人等得焦心，正要湊進去看個究竟的時候，時有塵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莫利爾留一下。”
栗森向來聽時有塵的話，所以沒有猶疑地走了。可嚴緻沅不同，他本就疑惑重重，因此還站在原地。
誰知時有塵在裡面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說了句：“等下我會去研究大樓那邊找你。”
嚴緻沅這才離開。
時有塵拍了拍赫獻的肩膀說：“讓她進來吧。”然後開始打理起自己的頭發。
莫利爾穿過培養艙體構建的結界走到裡面，看到的就是時有塵低着頭的樣子。
“你...”她看着時有塵長過腳踝，已經拖到地上的長發，很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時有塵的頭發一直是自然卷，尤其是發際線附近的一塊。
但他現在那一頭長發如瀑般垂順，鋪開在那兒的樣子像幅純黑畫卷。
“莫利爾。”時有塵一直都是這麼叫她的，但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這一聲和從前不一樣了。
“啊。”
時有塵不知從哪兒拿出把剪刀遞給她：“幫我剪個頭發吧。”
“哦，行。”莫利爾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壓迫感，但并沒有産生抗拒的念頭。她接過剪刀走到時有塵身後，比劃着問，“你要剪到什麼長度？”
時有塵從耳側别出一绺，雙指一劃示意說：“這兒吧，太短了也醜。”
“好。”莫利爾開始下手，赫獻在旁邊整理起地上的軟管殘骸。
剪刀的“咔嚓”聲和發絲斷開落地的沙沙聲一直未停，就在莫利爾差點忘了剛才莫名其妙的壓迫感時，她聽到身前人很輕的聲音：“厲鳴死了，你知道嗎？”
“咔嚓”聲有了瞬間的中斷，然後又響起。“我知道，因為陸洺對他做了什麼，是吧。”
時有塵：“是，也不完全是。”
接下去的幾分鐘，時有塵說了那倆人之間的所有事情，包括陸洺曾試圖像11那樣奪取厲鳴身體進行轉生。
莫利爾修剪的動作越來越快，當時有塵說完最後一句“所以他是死于‘詛咒’”的時候，她正好打理完了最後一縷。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并不十分悲傷。
奧布選拔賽開賽那天沒有看到厲鳴，當時她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厲鳴和家裡關系那麼差，沒有資源扶持，要在幾年間從堪堪2級提升到5級以上，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再加上她本身自從追随07以後極少離開蜃海淵，也不便常打聽外面的情況，所以厲鳴的死并沒有馬上傳到她耳中。
她是在預選賽第一輪，G區的迷霧山谷中聽别人談及才知道的。
但時有塵剛才說起這些，顯然是早已知曉。
時有塵并沒有直接回答莫利爾的問題，而是說：“我們之間有份契約，現在到了要你履行的時候。”
“我們哪有什麼契約”莫利爾脫口而出，就見時有塵的瞳孔忽明忽暗，“你？”
時有塵額邊的刺青漸漸褪去，縮回成了原先的一顆淡青色小痣。
他說：“當時是以07的身份，現在是以我，‘笹’的身份。”
莫利爾往後退了一步，被赫獻扶住了。“小心，後面還有東西。”
她又轉頭去一臉驚恐地看着赫獻，嘴唇有些哆嗦：“你...早就知道？”
赫獻的眼神不算坦然：“嗯，我早就知道”。
室内安靜了良久，時有塵沒有打擾莫利爾的獨自思考。
“所以，我要做什麼？”莫利爾其實并沒有完全想明白其中關系，但她不會逃避自己的契約責任。
時有塵看向赫獻：“帶她去空那裡，按之前定的計劃行事。”
——
蜃海淵的劣汰者居住地。
嚴緻沅等了很久，終于看到時有塵的身影出現在總控室門口。
“你來了。”
他剛打算起身，就被對方出聲打斷。
“讓這裡的劣汰者都回去吧，以後也不需要他們配合實驗了。”
嚴緻沅的動作僵在半路，他擡頭看向時有塵：“為什麼？”
“劣汰者唯一的恢複可能，就是先覺醒成為真正的異能者，然後再修複生理缺陷。”時有塵的聲音比以往都要冷淡不少，“而不管是哪個階段，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