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陸知祈怎麼也無法相信,面前這個年輕女孩真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之一。
但他同樣也找不出什麼方法和理由,能讓一個人僞裝得如此自然。
“不不不,怎麼想都不對吧。”陸知祈心裡大受震撼,張了張嘴,“這南紅手串,你怎麼可能還會有?”
莫利爾“哦”了聲,摘下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放到茶桌上,拿出随身光源一打,一個清清楚楚的“憐”字印在兩人眼前。
“因為這串不是我的,是我媽的呀。”
刻着莫利爾自己名字的那串當初被厲鳴以“遺物”的身份帶回了8區,後來随着他被陸洺控制意識,當做轉生的容器培養的過程中,手串也早就被陸洺發現,丢在了家中。
這些年莫利爾戴的,一直是07給她帶回到蜃海淵的那串。
陸知祈曾經在家裡看到過,也知道那是厲鳴帶回來的莫利爾的象征。
“我的那串在你們家,我得把它拿回去。”莫利爾絲毫不掩飾話中包含的信息,“喏,盒子我都帶來了。”她指着一開始就拿出來放在桌上的紅色方盒。
陸知祈還沒有從“昔日同伴起死回生”的震撼中脫離,就馬上被動卷進了下一個話題。
莫利爾沒有在手串的問題上糾結太久,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
“哦對了,剛才我說的秘密,是關于你爸的。”然後她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反應過來,就兀自說起了那些陸洺的秘事。
包括陸紳的死、阿顯的身份,還有時有塵曾經在Z城大橋上遭遇的襲擊。
“...”
“他早就想殺時有塵了,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直到阿顯出現在他身邊。”
陸知祈很快被莫利爾講的這些他不知道的舊事吸引,下意識地接過話問道:“他...為什麼想殺時有塵?難道當初他讓我調查和拉攏時有塵也是為了?”
“當然是為了更方便殺他啊。因為時有塵在Z城查到了我們家那些事,差點發現他偷偷重啟血統提純計劃。”莫利爾把玩着自己花哨的指甲,“而且時有塵還找到了你叔叔陸紳的線索,當時都讓應雲歸問到你爸面前去了。”
“你說他怕不怕,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小子,勾搭上了自己好朋友的厲害兒子,一不小心龐大家業就要毀在他們的手裡。”
“也就是他發現得早,不然難說那些醜聞會不會提早那麼多年爆出來。”
莫利爾嘴上說得輕松,其實心底早如擂鼓,這些話都是她和時有塵排練了好幾十遍的,可真到說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慌。
好在陸知祈完全被這些信息唬住了,眼神明顯有些遲滞。
于是莫利爾乘勝追擊道:“還有,應雲歸之前不是把阿顯從審訊部提回了他們家裡去嗎?後來在他去13區的時候,陸洺偷偷跑去他們家地牢裡,把阿顯親手處理掉了。”
陸知祈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擴散,他有些支吾的問:“他...知道阿顯是紳叔的孩子嗎?”
莫利爾回憶了一下時有塵告訴她的内容,翻了個白眼說:“知不知道有什麼區别嗎?他能殺自己的親弟弟,當然也能殺了弟弟的孩子。”
是了,那是陸洺能做出來的事,陸知祈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還有啊。”莫利爾正打算最後來一記狠的,告訴他當年陸誠真正的死因,就發現陸知祈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
“陸知祈?你還好嗎?”她有些猶豫了,因為面前人看起來不像是能完全承受這些真相的樣子。
“沒...沒事。”陸知祈勉強擺了擺手,閉上眼調整呼吸。周遭的所有動靜像是一瞬間在他腦中放大了無數倍,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莫利爾的每一次呼吸。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思考為什麼莫利爾的呼吸明顯越來越急促了。
他自己,正在經曆一場痛苦的撕扯。
“你真的沒事嗎?臉色也太差了。”莫利爾試了兩回,還是把“陸誠”倆字咽了回去,不提了。
陸知祈的胸口酸脹着,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身體裡像有上萬根針一起從裡面穿出來。
莫利爾的聲音在他的耳中漸漸變得遙遠,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那是痛苦的,哀嚎着的聲音,伴随着野獸般的低沉嘶吼,還有什麼東西劇烈撞擊在地上的動靜。
“夠了”
“夠了”
他偶爾會在午夜夢回間再一次聽到瑪雅的呼救,每次掙紮着醒來的時候都是渾身的冷汗。
這卻是他第一次醒着聽到這些聲音。
陸知祈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陸洺其人,但每次事實都會回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以為陸洺隻是利益至上,莫非謙卻告訴他——你的父親是個自私無情的人,他不配擁有夥伴。
他以為陸洺隻是感情淡薄,厲鳴的到來卻讓他看到了父親從未展露的慈愛和關懷的一面。
他以為陸洺其實懂得如何愛人和尊重人,瑪雅的噩夢卻教會他——陸洺從頭至尾,就是隻禽獸。
“莫利爾”他輕聲呼喚,聲音中夾雜着濃烈的不甘、悔恨和悲哀,“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