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175年11月29日,本部健康咨詢處的能量崩潰,并且無法再次重組。
應雲歸在裡面經曆了無數次時有塵死亡的輪回,最後不得不親手殺了他以後,終于得以脫離“天命”築成的囚籠。
回到8區的第一個晚上,他在空蕩蕩的應家樓裡裹着薄毯,蜷縮在客廳角落,呆坐了一整晚。
其實以前像這樣一個人在家的時間才是日子裡的大多數,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應雲歸心裡清楚,應向則不會再回來了。
“爸。”他縮在毯子裡,埋着頭,試圖理解和找到父親。
當腦中嗡鳴聲越來越響的時候,應雲歸以為是自己太久沒有休息,所以出現了自衛反應。但是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短暫休眠了十幾分鐘以後,那嗡鳴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強了。
應雲歸眼球上爬滿了紅血絲,看東西都是模糊不清的。他被這嗡鳴聲鬧得煩了,甚至想朝着自己腦袋來兩拳,打暈算數。
彌蒙的呼喚像是從遠方天國傳來的一樣,敲擊着應雲歸此刻疲憊且脆弱的身心。
“幹什麼,有本事把我也帶走啊。”他低喃,頭依舊埋在膝蓋和大腿間沒有擡起。
但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想逃,麥迩的通訊一直不停,應雲歸被吵得不得不接起來的時候,還沒開口,就聽見對面傳來的怒吼:“你他媽的到底在哪裡?!駱照的命還要不要了?!還有栗森你也不管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砸的應雲歸大腦空白了一瞬,竟把那煩人的嗡鳴聲都壓了下去。
“我...”
“不管你在哪兒現在是什麼狗屎樣子,想救駱照就給我馬上滾來訓練基地!”麥迩狠狠撂下一句就挂了線。
應雲歸想到駱家事變那天,心髒重重一顫,撐着想要站起來,卻因為一個姿勢維持的太久,腿部失了力,哐的一聲跌坐了回去。
“...”他也沒再試了,直接劃開物資兌換界面,眼都沒眨的花了一大筆積分買了立即送達,仰頭把幾瓶壓縮能量液灌進喉嚨。
等他一身狼狽的趕到訓練基地的時候,麥迩和陸知祈已經臉色晦暗的等了許久。
“嘭”麥迩上前就是一拳狠狠砸在應雲歸的臉側,還覺得不解氣擡手要再來一拳的時候,陸知祈抓住了她的手腕說:“你現在打他一點用都沒有,都先冷靜冷靜。”
“我很冷靜!”麥迩掙開陸知祈,伸手指着應雲歸咬牙道,“當初是你說什麼都要搞死陸洺,我們才跟着你把8區弄成了這個樣子。現在陸洺跑了,你要因為你爸媽的事傷心難過多久都行,但如果你就這樣一蹶不振成了一灘爛泥,就别怪我第一個收拾你。”
她鮮少這樣暴怒,就算生氣也不會對朋友說這樣狠的話,更别說是對應雲歸了。
陸知祈多少清楚她這樣的理由,在兩人間勸道:“好了好了,他不是好好地出來了嗎,先聽他說兩句吧。”然後轉頭問應雲歸,“你到底為什麼一聲不吭地去健康咨詢處,你不會不知道那有多冒險,你明明...”
說着說着陸知祈也帶了情緒,明知再往下的事情是對方的“禁脔”,也仍舊沒有就此打住。“你明明自己都曾經因為時有塵進去而生氣,怎麼到了我們,反而就無所謂了?”
此刻的應雲歸沒有半分往日高傲的模樣。他好些天沒有刮過胡茬了,唇周泛着喪氣的青色,眼下更是疲态盡顯。
那雙幹裂的嘴唇動了兩下,吐出一句:“不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我怕我會瘋掉。”
麥迩一聽心裡火更旺了,但她看清應雲歸那張臉以後,擡起的手又隻能無力地落了回去。
應雲歸低着眼,眼淚不停地從裡面湧出來砸到歪歪扭扭的衣領上,洇開一大灘痕迹。“他們都走了,就剩我。”他哭得很安靜,說話聲音也很輕。
是麥迩和陸知祈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
“那駱照呢,你還管不管,決策團放話了,隻要她做出有害安全的事,就立刻處決。”麥迩冷冷地說,不再像剛才那樣把憤怒挂在臉上。
“你妹妹,她的處境難道比你好嗎?她還有誰可以求助嗎?”
“應雲歸,你沒的選,你必須振作,扛起你的命運。”
“嗡——”腦中的嗡鳴聲再度響起,刺痛着應雲歸,他的臉色瞬間煞白一片,感覺身處的世界天旋地轉。
他想逃離,他的身體開始自己動起來,搖搖晃晃地沖向某個方向。
“應雲歸!”陸知祈和麥迩的聲音漸漸遠去,終于消失聽不見了。
“噗通”一聲,他覺得無比放松,展開四肢任由自己下墜。
應雲歸掉進了訓練基地中心那片湖裡,在入水的那一刻,那煩人的嗡鳴聲似乎頓了一下,然後那聲音就變了。
變成了一條絲線,變成了一座橋,變成了一隻柔軟的手,把他引向湖心底部。
...
...
三天後,應雲歸帶着一條項鍊去找了駱照,同天駱照脫離了協會的監管回到了8區,也是從那天起,她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鍊,且再未摘下過。
應雲歸再回訓練基地以後,在湖中心建了一座島,并且在上面覆蓋了一層永不收回的結界“175A8463”,他再也沒有回過應家,而是從那時起就住在了湖心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