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王不愧能在魔主手下做事,在鬼子母煞的圍攻下,居然還能堅持這麼久,江斐由衷佩服。
他從圍欄上一躍而下,來到渾身是血的鲛王面前,鬼子母煞感覺到主人的内心,紛紛停下攻擊。
江斐道:“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澤國為什麼要殺我。”
鲛王束發的珊瑚冠不知何時已經墜落,他以劍作撐,形容狼狽,聽到江斐的話,他擡起頭,冷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為了秦宸才殺你。”
江斐輕輕地笑了:“鲛王殿下,我承認你的演技很好,但麻煩下次提起道尊的時候,你能練練你的眼神戲,”他豎起一根雪白纖長的手指,落到眼睫下方:“你知道嗎,每次提到秦宸的時候,你的眼睛都是冷的,那不是對心愛之人的眼神,隻有純然的漠視。還有,你看我的眼神也很有問題,不像是在看情敵,也不像是在看仇人,像是在看一隻獵物。”
就跟魔主看他的眼神一樣。
按道理,江斐殺了靈幽,鲛王應該恨不能除之而後快才對,可他沒有,江斐還記得在地道裡,鲛王對青玉說的話——既然帶不走他,那就殺了他。
當時江斐不敢确定,直到青玉自己暴露出來,他喜歡他,江斐才敢确定他們當時說的就是自己。
他殺了靈幽,鲛王卻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殺他,這很奇怪不是嗎?
鲛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道:“江公子,青玉說的很對,早知道你這麼聰明,在出靈霄宗的時候,我就應該親自去殺你!”
江斐幽幽地歎息一聲,這話說的,好像他真的能殺了他一樣。
連青玉這種合體期怪物都不敢妄言自己能在“輕雪”下殺他,更何況是鲛王這種剛剛步入化神修為的。
江斐一邊靈活地躲閃攻擊,一邊将魂幡拿出來,魂幡在他手中漸漸放大,從一支小旗子,變成一面随風獵獵作響的黑底朱雀旗。
他松開手,“砰——”地一聲,朱雀旗插.進比武台,鬼子母煞又開始了攻擊。
江斐在鬼子母煞中閑庭散步,他道:“鲛王殿下,還不使出殺招嗎?你在擔心什麼?”
澤國内寶物無數,江斐不相信鲛王沒有後手。
見鲛王還在死死抵抗,江斐挑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隻見比武台中幾縷銀光閃過,從長劍開始,鲛王四肢纏上鋒利的銀線,他瞳孔一縮,反應極快,齊齊斬斷四肢,然而鮮血飛濺後,被斬斷的四肢又回到了原處。
江斐驚訝了一瞬:“這就是傀儡術嗎?”
鲛王上次同樣死在這些銀線下,隻是跟之前的死不瞑目不同,這次的鲛王将眼前鋒利的銀線看得明明白白。
他語氣森然:“誰給你的七弦琴線?”
江斐道:“當然是蘭甯,怎麼,你好像很嫉妒的樣子,蘭霜仙子沒有送你嗎?”
瑤山是音修之地,蘭甯同蘭霜一樣,都是音修,他們有一個傳統,喜歡誰,就把琴弦送給誰。
蘭甯對他一見如故,剛見面就送了他琴弦,本來是摯友間的信物,江斐卻覺得如此鋒利的琴弦放在盒子裡生灰着實可惜,不如拿來殺人。
事實證明,十分稱手。
似乎是戳到了鲛王的痛點,接下來他不再言語,而是拼命殺上前。
隻是可惜整個比武台都布滿了琴弦,鲛王不得不斬斷好幾次四肢。
時間漸漸過去,江斐縱身躍上高台,他眼神冰冷起來:“鲛王殿下,到此為止,你可以去死了。”
鲛王心頭一驚,他擡起頭,才發現整個比武台形成了一個陣法,而陣眼就是魂幡。
什麼時候?
他居然一點察覺也沒有。
江斐可不是傻子,不知道鲛王在拖延時間,要不是他需要時間布搜魂陣,早就把鲛王殺了。
他兩指并攏,放于額前,隻見比武台蕩起一圈圈靈光,搜魂陣光芒大作,十幾條黑色鎖鍊從陣中探出,将鲛王死死纏住。
“啊!!!”
被搜魂的痛苦不亞于千刀萬剮,特别是如今的鲛王已經沒有肉身,其痛苦更是千倍百倍。
江斐其實不想浪費時間搜魂的,他更喜歡直接了當的解決問題,但誰讓鲛王不配合呢?
搜魂陣燃起黑色火焰,不知過了多久,鲛王身影不見,被鎖鍊鎖住的,隻剩下一顆泛着白色熒光的珠子。
這就是鲛王的魂珠了。
江斐手一擡,魂幡再次變作一支小旗,回到他袖中,他張開手心,一顆魂珠幽幽懸浮。
此刻顯然不是查看鲛王記憶的時候,江斐一個閃身,回到飛雪殿上空。
此刻的飛雪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江斐定晴一看,鲛王以劍作撐,渾身是血,已經身死,衆人站在殿外,正擡着頭看不遠處天上打鬥的兩個人。
看見人群裡的蘭甯,江斐松了口氣,他眼神一冷:“元極,讓開!”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步入合體期的怪物,連元極這種人物一時半會兒都殺不了他。
能讓堂堂合體期修士給自己端茶倒水,江斐是修仙界開天辟地第一人。
聽到江斐的聲音,元極毫不猶豫,一個重擊将青玉重創,閃身回到飛雪殿。
江斐左手幻化出一張靈弓,右手“輕雪”憑空出現,他握住輕雪,将之搭于弓上,對準遠處重傷咳血的青玉。
沒有絲毫猶豫,手指一松,箭光爆射,旋轉交錯,直将青玉釘在瑤山唯一完好無損的懸峰上。
受箭光波及,飛雪殿外的衆人齊齊被掀飛,半個瑤山地動山搖。
雖然早知江憐影不似表面這麼簡單,但此刻衆人還是心生駭然,都深深看向江斐。
江斐一箭射出,卻沒有放松警惕,他的第六感告訴他,事情還沒結束。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在衆人商量事情的時候,一條紫色鐵鍊從天而降,将整個飛雪殿劈開,殿中衆人猝不及防,不少弟子發出慘叫聲。
元極反應最快,他正要出劍,卻被江斐攔下。不知什麼時候,江斐已經來到他身前。
“所有人,走!”
修仙界講究相生相克,但凡是厲害的東西,必然有克他的存在。
饒是手握“輕雪”的江斐,都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殺了手握鎖魂鍊的魔主,更不要提其他人。
衆人一聽江斐的話,臉色齊齊一變,不敢逞能,立刻離開。
江斐還以為人已經走完了,正想專心對付魔主,轉頭一看,太玄和元極還在,他頓時氣道:“元極,把他帶走!”
元極死死皺眉:“你打不過魔主。”
太玄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寫滿了同樣的意思。
江斐:“……”
不等江斐開口,那條紫色鐵鍊再次劈下來,三人頓時分開。
在滾滾濃煙中,紫色鐵鍊緩緩收回,它泛着冷光的鍊身占滿了血迹和殘肢,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魔主就立在飛雪殿上空,他赤.裸着上半身,烏黑長發随風飛舞,異域風情的俊美面孔,此刻顯得無比冰冷。
“我的小魚呢?”
江斐穩住身體,他的第一反應是:小魚是誰?
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魔主視線落到被廢墟遮掩住的鲛王身上,隻見無數磚瓦化作風沙消失,面色慘白的鲛王落到了魔主懷中。
江斐看着這一幕,他心道不好,鲛王不會是魔主的道侶吧?
魔主沉默地看了鲛王一會兒,下一瞬,被釘在遠處懸峰的青玉屍身也懸浮在了他面前。
“都死了,”魔主喃喃道:“都死了。”
鎖魂鍊仿佛受到主人影響,開始胡亂攻擊起來,江斐拿出“輕雪”一擋,被震飛十數裡。
他咳出一口鮮血,這條鎖魂鍊果然克他。
不止是他,連元極和太玄都一樣,在鎖魂鍊下無法主動攻擊,隻能防禦。
江斐站起來,他道:“别被它碰到!它會拘人的三魂六魄!”
有鎖魂鍊在,魔主根本不用其他手段,隻要站着,鎖魂鍊就會主動攻擊他們。
這樣下去不行。
江斐深吸口氣,他兩手交叉擡起,指間各夾了一張符箓:“禁字訣·青龍!”
然而這符箓卻不是沖魔主而去,而是将神色驚愕的元極和太玄送到瑤山地界的最東邊。
魔主這個時候才将視線落到江斐身上,他眼中沒有看到爐鼎的興奮,也沒有看到獵物的勢在必得,而是一片冰冷。
看來鲛王對他而言,确實很重要。
鎖魂鍊攻過來,江斐冷冷一笑,因果之鍊憑空出現。
“嗡——”
兩條鐵鍊互相碰撞,産生的波動直接将整個瑤山震碎,無數山峰殿群塌陷。
就在江斐以為魔主會親自動手的時候,卻見魔主死死地看着他,他深綠色的瞳孔顫動着,連懷裡的鲛王都不顧了,手一松,鲛王墜空而去。
“我的,我的——”
江斐看着魔主神情癫狂的樣子,暗道一聲不好,他手中再次握住“輕雪”。
蒼穹上空一聲巨響,魔主臉色驟變,他深深地看了江斐一眼,鎖魂鍊将鲛王和青玉卷起,消失在憑空出現的紫色漩渦裡。
等元極和太玄回來,飛雪殿上空已經沒有魔主的身影,而江斐身邊站着一個陌生男人。
男人一襲玄色法衣,眼覆青绫,斜持長戟,渾身透着矜貴優雅之感,卻又不失潇灑肆意。
這是一個難得一見的俊美男人。
*
關于魔主是誰打跑的,衆人沒有多問,全部的心神都在重建瑤山上。
經曆幾場大戰,瑤山已經徹底成了個廢墟,不說殿群,連懸峰都不剩一座。
蘭霜仙子帶領剩下的弟子,開始重建瑤山。
也幸虧這裡是修仙界,重建山體和殿群對修仙之人來說,隻是時間問題,要是放在凡界,少不得要苦惱銀錢的問題。
剛剛建好的飛雪殿前,蘭甯看着江斐,長歎一聲:“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多事,我就不邀憐影你來瓊仙宴了,平白将你卷進來。”
江斐心道:他就知道他的請柬是蘭甯給他的。
他擡起手,拍拍蘭甯的肩膀:“别說這麼多了,建房子去。”
蘭甯喪着臉走了,建房子真的好累,他一點也不想幹。
江斐轉過身,元極看着他,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太子殿下不去跟老朋友說再見嗎?”
瑤山這個樣子,瓊仙宴也沒法進行下去,許多幫不上忙的修士已經離開。
元極低垂下眼:“我送你回靈霄宗。”
江斐道:“别,我有人送,我跟太玄長老一起回去。”
他挺頭疼的,本來以為能在瓊仙宴解決掉元極,誰能想到中途發生這麼多事,把他的計劃都搞亂了。
元極堅持要送他,江斐隻好同意。
他跟元極一起離開飛雪殿,回客居的路上,不少弟子在看着江斐,以前是因為江斐的美貌,現在則是因為江斐的實力。
江斐絲毫不慌,十分坦蕩,一一回看過去。
“憐影!”
到了客居,雲溪眼含淚水,直接撲過來,江斐接住他。
要說雲溪跟昀明這兩孩子,也是夠倒黴的,直接傳送進了瑤山最深處的地道裡,沒有方向,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蘭甯親自帶人去找,這兩人至今還出不來。
不過這也是件好事,至少昀明不再猶豫不決,跟雲溪走到了一起。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福禍相依,古人誠不欺我。
客居也是剛建好的,不過由于山體塌陷,雲溪帶來的東西已經不見,如今房間裡除了一些坐卧的物件和被褥,一片空蕩。
江斐斜倚在榻上,他擡手拿起一杯茶,飲了幾口,來到圍欄上。
從他這個角度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瑤山弟子們重建殿群的身影。
十幾個弟子或站在地上或懸浮高空,兩指并攏,隻見一道道靈力光圈升起,一座閣樓重建完畢。
江斐心裡驚奇,蠢蠢欲動,很想學一學這建房子的術法。
入夜,瑤山上空星海璀璨。
距離靈霄宗客居的不遠處,一座宮殿裡,溫訴然正盤膝而坐在床榻上。
窗外有細微聲響,他唇邊含笑,向窗邊看去。
江斐不知何時坐到了窗上,他道:“溫道友,晚上好。”
溫訴然道:“我就知道江道友會來。”
江斐向他走去,坐到床上,左看右看:“沒有吃的嗎?”
“你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我餓了。”
溫訴然一邊從袖中拿出幹餅,一邊皺眉道:“沒有人給你送吃的?”
江斐接過幹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就是修仙界出門必備的幹糧嗎,他試着咬了一口,軟硬适中,甜甜的,還挺好吃。
溫訴然就看着他吃,見他吃完,還下床給他倒了杯茶。
江斐喝完茶,直接躺了下來,三千青絲随意散開,他兩隻手放在肚子上,跟溫訴然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起來。
得知跟魔主打鬥當天,溫訴然又迷路了,江斐心道:果然,怪不得魔主會突然出現。
兩人聊了聊分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江斐坐起來,開始自己這次過來的目的。
溫訴然微微一怔,江斐直接上手,他道:“快點!”
溫訴然低笑起來,單手環住江斐的腰,他歎息一聲:“有勞江道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