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過後，秋意愈發蕭索，卷過的風泛着寒，如此時候，打開木蓋，熱氣騰騰中，散漫出醇厚的羊肉香。

先時覺着未再嘗到辣湯鳝絲可惜，但羊肉焖飯一上桌，可惜就抛諸腦後了。

在哇的感歎聲中，江彌杉上完菜，轉身就遇見花易仟攙扶着一位兩鬓斑白的老婦人走進。

江彌杉忙提來茶壺斟茶。

文苒眼角的皺紋密疊，開口和藹：“你是江姑娘吧？”

江彌杉想到了已經去世多年的奶媽，笑着應了是，又聽文苒感慨：“年輕輕輕，不容易呐。”

花易仟喝口熱茶，插進話：“江姑娘，今日有何菜啊？”

阿苒大病康愈，心心念念的便是能到江記用飯，說飯菜自然是剛出鍋時更美味些，于是趁着今日天出着太陽，便帶着阿苒來了江記。

：“今日點得較多的是羊肉焖飯，配一碗羊肉湯，還有糖醋小排、魚香豆腐皮、山藥泉泥……”

老兩口商量着點完菜，文苒笑着道：“若是逸兒在，就更好了。”

花易仟笑點幾下頭。

江彌杉回到廚間，一面說菜，一面走至放着石鍋的爐竈前。

方萬宜應了一聲，洗起鍋燒油，蘭香則在放湯羹的爐竈前舀着紅棗山藥圓子羹。

焖飯都是取了一份就接着炖上下一份，如此才能趕得上供應。

通常，江彌杉先将羊腿肉，加入洋蔥、土豆、胡蘿蔔翻炒出汁，倒水悶煮，此時鍋内已香氣漫漫，焦脆的洋蔥條、軟糯的土豆與胡蘿蔔塊，綻出菜蔬的甜意，與羊肉彼此之間深度交融。

當湯汁濃稠，香氣也漸漸融合，她繼續倒入浸泡好米粒，孜然粉層層點綴，誘人的香氣攀上燙熱的石鍋壁。

木蓋之下，濃郁的肉香已迫不及待。

一層羊肉、一層米飯，剛做完兩份，竈上的兩份正好冒起香煙。

江彌杉夾起石鍋，放至提前備好的石墊托盤上，在将新做的放至紅彤彤的爐眼。

清澈的羊肉湯撒上嫩綠的蔥花、芫荽、薄荷點綴，一勺花椒粉提味，鮮香清爽。

江彌杉端着托盤走去餐桌，小心扣着石墊上的耳環，穩穩将石鍋端上桌。

：“好香呐。”濃郁又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文苒不禁道。

花易仟：“是西域那邊的做法吧？”

江彌杉笑道：“是，逛市場時瞧見有商人賣羊肉，立刻就想到了這道菜品，于是今日就推出了。”

花易仟哈哈笑兩聲：“那我得仔細嘗嘗。”

文苒瞥丈夫一眼，揭開木蓋，在香氣的浪湧間，放至江彌杉端着的托盤。

此時，蘭香也端來蒜香肉片、蛋黃南瓜與一碟醋泡蒜。

江彌杉：“二位慢用。”

說罷，江彌杉與蘭香一起離開。

：“姑娘，再點三份山藥圓子。”

兩人循聲看去，舉手的四桌的三位食客，江彌杉回：“好，客官們稍待片刻。”說完留蘭香在櫃台，進了廚間。

彼邊，花易仟拌勻飯。粒粒分明的米飯裹上橘黃的油汁，亮晶晶的，橘紅的胡蘿蔔、燦黃的土豆塊，邊角泛着焦黃的紅蔥，漫漫香氣已勾動舌齒，誘得人想大吃一口。

竟比他在西域吃過的還香！

文苒已拿起木勺，平平一層，連着羊肉、胡蘿蔔、土豆都舀入勺内，盛起送入口中。

香軟的米飯裹着一層濃郁的香汁，吃不到一絲腥膻味，羊肉的香、菜蔬的甜竟能結合的如此融洽，孜然獨特的香味絲絲縷縷的融入，才一入口，這一口誘人至極的香味就在舌尖綻放出絕佳的風味，頓時宛若身處戈壁大漠，牛羊穿梭，夕陽西下，西域的胡琴緩緩在山頂奏響。

：“嗯~”文苒閉眼，情不自禁。

花易仟也滿意地點頭，一口飯咽下，是要比他在西域吃到的，更香！更美味！！

羊肉香嫩、菜蔬清甜，怎麼吃，他都挑不出一點不足。

花易仟：“夫人也很滿意了？”

文苒：“嗯，的确美味，怪不得你們父子兩都常到此處用飯。”

花易仟：“今後也與您一塊來。”

文苒輕笑兩聲，：“我可記下了，反悔可不行。”

*

入夜，店裡隻剩江彌杉。

今日雖不是第二日，但錦衣衛中的人又來傳話，夜裡指揮使會來，于是送走最後食客，又送走秦紹麒，江彌杉打掃幹淨廚間，吃完紅棗山藥圓子，剛準備送碗進廚間，李定卓就走進食肆。

江彌杉隻好放下碗，卻見李定卓走上前，在面前坐下，神色與尋常無異，幾乎不見任何表情波動。

江彌杉拿來茶具，斟一杯茶：“公子先暖暖身。”

李定卓端起茶盞喝一口，沉沉目光卻落在江彌杉身上，：“來晚了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