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裡斯通等的似乎就是她這句話,褐色眼睛裡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你真分得清麼?非黑即白……這個世界哪有那麼簡單。在你周圍好人是誰,壞人又是誰呢?舉個最俗套的例子,電視上采訪殺人犯的同事和鄰居,不還常常有人一臉震驚的說,他平時人很好……嗎?”
“嗯……這個例子太極端了?”帕裡斯通沒有錯過洛可可的細微表情,繼續慢悠悠卻不失尖銳地說道,“那就換一個……有個郵局職員看到廢棄的郵票認為是種浪費,于是将原該銷毀的郵票兌換成錢,全部捐給了福祉設施。最後被抓獲的時候,不少輿論支持緩刑和減刑……他算好人亦或者壞人呢?”
“誰又能真正客觀的評價他人呢。不過是站在各自的立場上,自我、自私、自以為是的選擇對已有利的人,然後裝出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評價說——這是個好人。而那些不讨人喜歡,損害了自身利益的人則被判定為壞人。無非是另一種傲慢罷了。”
“看起來你仍不服氣?這樣吧……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告訴我,你的真實感覺,”帕裡斯通舉起一隻手捂住了心髒,“我——帕裡斯通·希爾,獵人協會的副會長,在洛可可醬的眼裡是好人,還是壞人?”
洛可可沒有馬上回答。
她謹慎地觀察着帕裡斯通,這個男人是個未知數。
能力、經曆、背景、目的……故事中對他的描寫才剛展開,但僅窺見到的一角已充分傳達出了異乎尋常的危險信号。
不能顯得愚蠢,更不能表現得太聰明。
不能輕易裝傻充愣,也不能故作高深。
不能示軟,不能慌張,不能遊離,不能求饒,不能暴露。
這些都會讓人覺得她心虛、懦弱、好控制……嗓子裡幹得要命,洛可可終于費勁擠出了幾個字。
“帕裡斯通,你是瘋子。”
‘啪、啪、啪’
帕裡斯通的掌聲響了起來,就像是一場不專業的獨角戲結束,大方的觀衆施予初登台的表演者的安可鼓勵。
他和洛可可仿佛是矗立在人潮中的兩塊孤島,周圍的路人從他們身邊流淌而過,偶爾投來些不解和避諱的目光。
“你回答得很好。”帕裡斯通溫柔地捏了捏洛可可的臉頰,“下次别這麼緊張了,咬得太用力對牙齒不好。來——放輕松些,哪怕洛可可醬真說我是壞人,我也不會生氣,懲罰你呀。”
洛可可覺得兩頰被左右扯開,自己像是在滑稽的笑,又像是在無力的憤怒,“帕裡斯通,你這個瘋子……把手拿開。”
口齒不清的聲音削弱了義正言辭中原該有的威懾力,帕裡斯通笑得更暢快了。
“抱歉,抱歉,”他反手在自己剛掐過的地方又揉了幾下,“我太高興了。看來不僅是口味,在其他方面和洛可可醬也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呢。”
揮開帕裡斯通的手,洛可可挺狠的搓了搓被摸過的臉,“真的麼,我怎麼不覺得?”
看到她有點負氣的小動作,帕裡斯通似乎終于有了一絲歉意。他重新站直身體,優雅地解開西裝紐扣,在洛可可反應過來前将衣服披到了對方的肩上。
“四月初的薩黑爾塔其實仍算是冬季,雖然白天很暖和,但晚上起風後就會很冷,小心不要感冒了。”
外套上還留有帕裡斯通的體溫,洛可可卻覺得腳底生出股惡寒,包括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我不冷。”她說着就要把西裝脫下來還給帕裡斯通,但立刻就被後者按住了手背。
“穿上。”帕裡斯通将衣領翻好,撥了撥洛可可耳後的短發,“你的臉都這麼冰了,怎麼還逞強說自己不冷呢。”
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兇,但就是能讓人聯想到如果違背了,下場絕對會很慘。
洛可可不再拒絕,甚至從善如流的将胳膊伸進袖筒裡,再任由着帕裡斯通繼續幫她把過長的衣袖卷到手肘上。
無論是一開始令人困惑的表白,還是剛才洗腦般的善惡辯論,亦或者眼下溫情脈脈的應對,洛可可确信這些沒有一件來自偶然,全部都是帕裡斯通精心布下的局。
可兜這麼大的圈子,繞這麼遠的彎子,他想做什麼?
“謝謝……”洛可可決定靜觀其變,先順着對方的話過掉這一關,“帕裡斯通不冷嗎?我們還是帶點外賣回去吃吧。”
“我嗎?不會冷呢——”
帕裡斯通掖好袖口,直接握住了洛可可的手。而當他這麼做的時候,幾乎瞬間洛可可就意識到自己又問了個白癡一樣的問題。
在他皮膚表面附着一層念,仿佛泉水流動般透着溫吞吞的暖意。
帕裡斯通尚未正式展露過自身的念能力,更多的時候隻是翻動翻動嘴皮子便成功控場。而能夠達成這一切,絕不是因為其他獵人或剩下的十支太笨……
他很強。
智慧和實力無疑都是獵人世界裡的佼佼者!并且此刻故意在自己面前,裝作無意的重申了這點!
過了一會洛可可才把手抽出來,插進了西服口袋裡,“……不冷就好。”
“洛可可醬這是在關心我嗎?”
“我隻是……”洛可可默默揪着兜裡縫合處的線腳,把視線放在了帕裡斯通的領帶上,“受到協會、奇多爾……還有副會長的諸多照顧,有些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很樂意為你做這些。”帕裡斯通将洛可可拉回身邊,重新扶住了她,“呼~問出來我舒服多了。先去吃飯吧,等坐下來再慢慢聊。也許洛可可醬多了解一點,就會同意做我的女朋友了呢?”
洛可可無言的低下頭,心中卻在反複呐喊: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越了解多一點,自己就隻會越堅定——這幫人休想再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