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叫嚷聲波濤一樣從門外湧入室内,一瞬之後又像退潮似的再次變為遠方的潮音。帕裡斯通轉動椅子,半圈以後停在了面朝窗戶的位置,這個季節并不多見的暴雨仍沒有要結束的迹象。
……飛坦和俠客停下了腳步。
“前往戶外避難?”蜘蛛腦聽清楚廣播内容,謹慎地向走廊兩側張望了一下。
雖然樓上、樓下都接二連三響起了東西被撞倒的聲音,不過他們所在的這一層,除了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在跳動,并沒有發生其他的變化。
他皺了皺眉,“……能源設備在酒店地下,有人潛進來了。”
“針對蜘蛛的?”飛坦跟着眯起眼睛,少頃嗤笑了一聲,“不是,手段太姑息,目的隻是制造混亂,沒想弄出什麼傷亡呢。”
庫洛洛也走出房間,站在廊下側耳傾聽着動靜,“有沒收到邀請的客人來了。”
“那就不能算是客人呢。”
“别這麼說。”庫洛洛看向飛坦,“來人似乎很熟悉這裡的内部環境,有可能是獵人協會的關系者。”
蜘蛛們的記憶裡幾乎同時浮現出了兩道人影——
在多雷港郊外的獵人酒店裡意外撞上的獵人協會會長,以及在薩黑爾塔秘密實驗棟裡把洛可可帶走的’普通’獵人。
不過,以獵人協會會長的實力和身份,對方顯然不需要用多餘的手段分散注意,所以剩下的選擇就是那個’普通’獵人……?
飛坦和俠客不僅在實驗棟,更在急救醫院見過對方,當時那個副會長叫他——
“金。”俠客敲了下自己的頭,“團長,我應該上獵人網站查一查他的資料的。”
“金麼……”庫洛洛輕聲念了一遍,很快又搖了搖頭,“沒關系,像他那樣的人就算事先進行調查,估計也查不出什麼。能力、弱點……最重要的情報不會寫在網上。”
“但至少可以推測他和洛洛的關系。”俠客神情嚴肅,“一次是正、好、路過,兩次就是特意來找她的了。”
“知道是特地為她來的就夠了。”
飛坦說完開始往樓梯走,俠客急忙追了上去,“阿飛,你要去樓上找洛洛?她會不會已經下樓了?”
“那我上樓,你下樓?”
“唔……”蜘蛛腦撓了撓臉頰,“還是一起上樓吧。”
既然他們能猜到這場中途半端的緊急避難多半是為了分散監視洛可可的視線,那伊爾迷·揍敵客也能。而比起在混亂中強行帶着失憶剛醒的人轉移,對方選擇繼續待在房間裡的可能性更大。
“分開上去,我走這邊。”飛坦朝左右兩側的走廊盡頭各指了指,“你走那邊。”
“沒問題。”俠客很快答應,剛要邁出腳步卻又想起什麼停了下來,“團長,你呢?”
“我去一樓找芬克斯他們。”
蜘蛛腦點了點頭,他和飛坦剛才也聽見了窩金的咆哮。雖然都想着其他事沒留意吼聲的内容,但估計是和傭兵團對上了。
“如果傭兵裡的能力者和在薩黑爾塔實驗室頂樓布置障眼法的是同一個,把他留下來應該可以問出不少事情。”
“希望他識趣點自己說出來呢。”飛坦已經走遠了幾步,聲音從面罩後傳出來有些模糊。
庫洛洛笑笑,停在電梯前按亮了下行鍵。
當緊急避難重複第二遍時,洛可可正佝着背,嘴裡吐出來的、手上沾染到的血将周圍雪白的床單塗抹成了紅色。
伊爾迷托住一直都在發抖的身體,并不理會廣播,低頭又在她耳邊問了一遍,“可可,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想起了我對你說過,自己的血液能讓你感到快樂?”
“嗚……嗚啊……”
縮成一團的女孩子發出困獸般嘶啞的鳴泣聲,守着她的男人繼續慢慢将臉貼在了冰涼的肩膀上。
“要不要再嘗一點?就像喝酒,雖然第一口難免會有些不适應,但第二口……第三口……喝完一杯後,你會覺得輕松的。”
伊爾迷把洛可可抱在懷裡,長發垂在一側,被咬破的脖頸幾乎碰到她的嘴唇。洛可可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聞起來隐約有點香甜。
酒精之類能麻痹神經的東西似乎真的可以緩解念氣糾結帶來的痛苦。西索房間裡的紅酒,帕裡斯通辦公室裡的威士忌……伊爾迷體内的……毒藥一樣的血……
“可可,你是不是改變主意,想試一試了?”
伊爾迷每說一句話,脖子上的血管就跟着收縮,讓空氣裡飄浮的誘惑更濃烈,也讓洛可可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這沒什麼值得難過的,求生欲本來就會讓人對血産生渴望。在還沒有發明藥物和科學治療的年代,人們一向通過喂血來幫助受傷、生病、虛弱的人恢複體力。何況我和可可之間還有特殊的聯系,你會想要我的血是再自然不過的本能,不需要勉強自己抗拒……”
本能……?
精神恍惚地靠着伊爾迷,洛可可的心跳跟着開始加速。
“拿尼加選擇成為揍敵客是有原因的,揍敵客的血能提供它養分,讓它在這個世界生根發芽……”
“可可,你會感到痛苦是因為你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的欲·望……”
“讓我來幫你,引導你……想要什麼并不可恥,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伊爾迷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被打斷了。就在懷中,直線距離為零的地方,洛可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牙齒穿透皮膚,溫熱的血順着胳膊滴到了伊爾迷胸口上。他終于松開鉗制,退後一點重新審視眼前的女孩子——
嘴角冒着血沫,全身都浸在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