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閉上雙眸,将心中洶湧的情緒壓下後,才睜開眼睛。
“飛廉問我狸兒現在可好,我說我也許久沒見到殿下了。”何氏望着李玄,眼底滿是慈愛,“三年了吧?我有三年沒見到殿下了,殿下高了。”說罷眼中盛滿了心疼,“也瘦了。”
李玄依舊是沉默。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何氏面上又挂上了一些笑容:“當年殿下還紮着總角,整日跟在飛廉後邊。飛廉要去出獵,殿下也吵着要跟着,飛廉沒辦法,隻好把殿下夾在腋窩裡。”說到這裡,何氏輕輕笑出了聲,接着又道,“飛廉常誇殿下聰穎好學,小小年紀身手也了得,有時甚至比飛廉獵的還多呢。”
李玄順着何氏的話語陷入了回憶,憶起那段父子相伴的時光,不禁也露出些淺笑。
“飛廉說他,一個人在底下很是寂寞。”何氏斂目,泫然欲泣,“我何碧這些年為謝家做的夠多了,欠謝家的我也償還的差不多了。我知道我已經時日無多,我也不貪活這一時半刻,該是時候下去陪陪飛廉了。”
言罷何氏朝李玄伸出手,李玄會意,旋即覆上何氏的手,何氏将兩隻手都握緊李玄的手掌,淚流不止道:“殿下,民婦何碧何德何能做殿下的‘義母’,既然殿下執意要喚我‘義母’,那麼義母今日有一事相求。”
李玄抿唇,點頭。
“殿下來日若騰達富貴,還請莫忘了三娘五郎和玉娘。”
李玄望着何氏洇濕的面龐,聲音變得沙啞:“義母今日所言,玄謹記在心。”
門外喻曉正在安慰謝玉京謝玉枝兄妹,便聽得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進來吧。”李玄淡淡說道。
喻曉在門外聽到了一些細碎的話語,她的目光從李玄面上掠過落在木塌上的何氏身上,隻見何氏正面帶微笑地望着他們。
“三娘,狸兒,來。”
喻曉毫不猶豫走上前去,李玄頓了頓才上前,兩人一齊站在塌邊,靜靜等待何氏的下文。
何氏握住喻曉的手,笑着道:“我們三娘心地善良,長的也俊,若不是得了這病,提親的媒人怕是早就踏碎我家門檻了。阿娘不能陪在你身邊一輩子,再把你的終身大事耽擱下去,我到了地下後,你親娘恐怕會怪罪我啊。”
喻曉心裡升起一些不妙的感覺,何氏把她和李玄一起叫來,還說了這些催婚的話,莫不是……
聽到這些話,李玄微不可察地皺起了眉頭。
“狸兒,來,走近些。”
何氏笑盈盈地,将李玄垂在袖中的手拉出,随之在喻曉震驚的眼神中将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三娘,狸兒是我看着長大的,這孩子看着是不好相與,但是阿娘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錯,将來啊,狸兒絕對是個會疼人的良人。”說着何氏又轉眸看向站在一旁的李玄,話頭一轉,“狸兒,我把三娘就托付給你了,莫忘了答應我的話。”何氏看着默然不語的李玄,眼底閃過一道計成的笑意。
哦是福特,何氏果然是要撮合她和李玄!
她偷偷地瞅了一眼李玄,見李玄面上并無變化,才暗暗舒了口氣。她生怕李玄誤會是她撺掇何氏說這些話的,稍後還要相求李玄教她術法呢,可不能在這時候惹他不快。
喻曉正準備開口為自己申辯,李玄不動聲色地将手抽了出來,隻見他淡淡道:“義母過于憂心了,既然答應了,玄自會盡到自己的本分。”
喻曉還想開口說話,又見謝玉枝擠到她和李玄中間,聽到她急着說道:“阿娘,現下最要緊的是你的身體,其他事等你身體好了再議也不遲。再說狸郎還比阿姊小個幾歲,怎麼就是阿姊托付給狸郎呢?”
“阿娘!”見這架勢,喻曉趕忙插在何氏前頭開了口,“方才張大夫說了,您的病沒有十天半個月好不了,若是再思慮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怕是到明年也不見好。我不是咒阿娘您啊,隻是您病情緊急,玉娘說的對,這些話等您病好了再說也不遲。”
再不開口制止這荒唐的場面,怕是她的冷汗都要滴到胸口了,若是李玄對她有意思,她倒是能勉為其難犧牲色相拉攏一下,但是她再眼瞎也能看出李玄明擺着對她不感興趣啊。這尊大神目前還得罪不得,待她拜過師門做完任務,就是把他睡了,咳咳這段可以掐了不播,她也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能拿她如何?
何氏面上的笑容淡去了,她背過頭去,對衆人揮了揮手:“都下去吧,我累了。”語氣中透出一絲疲憊。
總算打完太極,退出門後,見李玄要走,喻曉趕緊讓秋兒去留客。
她留下來交代謝玉京不要把她去開封取藥的事告訴何氏,再簡單重申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她提起裙擺就火速去大堂找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