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冷笑。
心底不禁湧起一絲悲哀,如果可以,她真想質問老天,為什麼總是要把苦難加之于女人的身上?上次是北邙山上偏偏女娘被吃,這次又是懷孕女子沒有任何道理地被強女幹,而且報應不是落在殺人兇手身上而是反過來又落在女人的身上。
天理何在?
天道何解?
查探這别院已經費了一些時間,兩人不再猶豫,直接闖進燕子樓。
燕子樓中暗色沉沉,李玄衣袖一揮,燭火齊齊“刺啦”亮起,樓中頓時亮堂起來。除了那女子,燕子樓裡果然一個人都沒有。
兩人上了二樓,一間顯然屬于女子起卧的閨房驟然出現于眼前。
喻曉上前去試着推了推門,絲毫不費力氣就将其推開了,遂自然而然想到,無人幫這女子插門,這院中平日杳無人迹,她自己恐怕都不會關心門是否插好了。
喻曉并沒用很大力氣,隻是輕輕将門打開一條一人身的縫隙,然後輕手輕腳地從縫隙裡鑽進去,免得将其吵醒節外生枝。
進去後,她扭頭看向李玄。
卻見李玄不以為然般,擡手将門推得大開,然後不疾不徐地邁步而入。
“她已經深中那萸肉之毒,并不會醒來。”
李玄的話讓喻曉想起院牆邊那株冶豔的山茱萸,想起來這府中還有人想害她。
不及多想,喻曉便聽到帳幔之内傳出女子虛弱的呓語。她走到床榻邊,聽得更加清楚了,這女子一直在重複喃喃着兩個字。
直覺告訴她,這女子應該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李玄緊跟着也來到床榻邊,伸手毫不遲疑就将帳幔掀起。隻見塌上女子果然肚皮隆起如鼓,而且面色慘白,眼眸緊閉,愁眉緊鎖,額頭滲出許多虛汗,淩亂的發絲粘黏在臉上,泛白的雙唇不斷溢出魇呓。
“盜汗虛脫,内熱消渴。”李玄嗓音低沉,隐含涼意,“那萸肉本是用來入藥的。”
“有人在她的藥中做了手腳。”喻曉頓悟。
“某會施法讓她蘇醒,請三娘替某問她兩問。”
“什麼問題?”喻曉面露認真嚴肅之色。
“曹家變故皆起于乾化元年。”李玄眼神一凜,“三娘替某問她,兩年前其父攜其入京所為何事,此其一。其二,在入京前是否巧遇一俊秀書生。”
話音落下,隻見李玄兩指之間忽地捏着一張符箓,他黑眸微眯,紅唇張合:“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甯。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指尖的符箓随着聲音落下,立時飛至女子的心口,“急急如律令!”
喻曉驚奇地發現,竟有一抹紅痕在他念咒時,于白膩的額間隐隐浮現。
難道這就是他真正施展法術時的模樣嗎?
床榻上女子眼睑微動,緩緩轉醒。
見到房間憑空出現兩個陌生人,女子面上閃過一絲驚慌,但見她很快鎮定下來,問道:“你們是庶母派來的嗎?”
喻曉剛想答話,卻被李玄攔手阻止。明白他的意思後,喻曉閉上嘴,同他一起靜靜地望着女子。
見兩人不答,女子了然,隻見她将眼眸合上,虛弱地輕笑一聲:“盡管來殺吧,善至一條賤命若能讓庶母高興,也算死得其所。”
女子竟現出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态。
至此,喻曉隐隐感覺到,這整件事如同一張遮掩住全貌的面紗,将要在她面前緩緩掀開一角。
在李玄的示意下,喻曉定定地看着女子,緩緩開口:“我們不是來殺你的,而是救你。”
女子聞言,蓦地睜眼。
她這才開始細細打量塌邊兩人,困惑地問道:“二位是?”
“我們是令嚴為你請來的道士。娘子不必驚惶,隻需回答我兩個問題,即可。”喻曉認真道。
女子遲疑着點頭。
“其一,兩年前令嚴攜爾赴京所為何事?”看到女子臉色稍有變化,喻曉繼續道,“其二,赴京前是否碰到一個俊秀書生?”
聽到最後,女子瞳孔慢慢變大,面露警惕之色:“你們怎麼會知道豐郎?”
“請娘子細細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們沒辦法為娘子驅鬼縛魅。”
女子猶豫,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才緩緩啟唇:“從小阿耶讓我學習歌舞,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何要讓我學這等卑賤之技。直到有一天,阿耶對我說,我有母儀天下之相。我才明白,他居然從我娘懷胎十月的時候就謀算好了。他帶我入京,就是為了把我獻給今上。”說罷,哂然一笑。
李玄在旁邊一言未發,喻曉也沒有出聲,隻靜靜地等待曹善至繼續說下去。
曹善至眼中有一絲複雜之色:“你們既然知道豐郎,那麼肯定知道他就是害我變成這幅模樣的妖怪鬼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