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的幾人卻還在狀态外,昀燚緩了半晌才終于想起回話。
“跟着玄雀走吧……”
沒想到宮内之前養在金絲雀籠裡的小麻雀居然是這麼個龐然神獸,先前隻讓它占蔔吉兇确實有點大材小用了……
還在呆讷的雲幼頤也後知後覺想到之前自己把玄雀抱在懷裡蹂躏的畫面,現下不自覺咽了一口水,不敢想要是真把它惹毛了,自己會死得有多慘……
幾人就這般跟随着天上玄雀的指引在深夜中疾馳。
早被他們甩在身後的雲府内,現下依舊火海翻騰,院内墨衣雲衛前仆後繼沖入烈火中搶運卷宗,後門處蒙面死士們傷亡慘重,剩餘死士沒得到沈照的命令具停在原地,待玄雀揚起的那陣飓風徹底過境,葉延才在攙扶下姗姗來遲。
“不居?”
沈照面上還有火焰滾燙的餘溫,聽聞身側輕柔的聲音響起,這時才緩緩回過了神。
“還剩多少人?”
葉延沒等到他的回話,但他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于是朝他味道的方向試探着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如他這個人一般清隽玉瘦,白皙的皮膚盡管在夜裡也散發出一股說不出來的瑩透。
沈照任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垂頭望見他依舊塵泥不染的面頰,眼前青色覆帶拖出來的尾端纏繞進他烏黑秀亮的發間,就算身在這無端煉獄中,他依舊是淡若自持的。
想來他本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所以無論何時都能泰然自若吧,如若他能親眼目睹這些,不知是否也還是這副表情。
不知為何,沈照嗤笑了一聲。
眼神透過身前的葉延與牆邊陰影裡抱手注視着他們的那個男人對視,走到了如今他已再難去看明白這錯綜複雜的局面到底是何人在背後對弈了。
玉川身靠在檐下的立柱上,全程目睹了雲府内瞬息間發生的一切,盡管再是慘不忍睹的場面,他都始終面不改色,就連看見方才玄雀的火焰席卷,他的眼中也隻有疲态而無絲毫恐懼。
此刻見沈照發現了他的身影,面對他森寒的目光,他也隻是微微颔首見了一禮,随後不待對方回應,便轉身重新隐入了夜裡。
待他走進寂靜的廊下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他的影子裡又赫然隐出一個人形來,在極緻的黑暗中絲毫看不明他的樣貌,連輪廓都隻能虛虛現個大概。
“你來太早了。”
玉川表情淡漠口中說着話,但是腳下的腳步卻絲毫不停。
“吓吓吓,不早不早,這不是正好看了出好戲嗎吓吓吓。”
玉川身邊人籠在陰影裡的身影單薄消瘦,行走間腳步拖在地上不見起伏,好像并不是在用雙腳走路,反而像是鬼魂般飄在半空。
他邊說話邊止不住笑,在黑夜中發出詭異的動靜,但玉川似乎對此早已習慣,聽聞他此言并無二話繼續行進着。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身後,沈照冷眼望着玉川離開,随後才重新将目光投回了身前葉延的身上,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回身默默确認剩下死士的數量。
“三十人不到,還追嗎?”
葉延終于聽見沈照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從他的語氣中早已聽不出情緒,看來他先前已自己消化了。
“追。”
不出意料的回答,沈照挑眉輕笑一聲,回身命人将馬牽來。
“當初在須彌山莊你誇我天下第一,是不是就是為了框我幫你?”
葉延不料他突然這般問,揚眉虛虛“望”着他。
“不是,憑心而論罷了。”
沈照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臉,聽他不知算不算誠懇的回答,随即收起了笑臉,一聲指哨後便拽着他躍上了馬背。
“好,暫且信你。”
随後他們一衆人也跟随着天際那團烈焰急速向前出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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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府内,在玄雀飛走以後,火勢終于得到了控制,重要卷宗也被盡數轉移,剩餘都是些可有可無之物,雲棄冕便命墨衣雲衛們停止了動作。
再過三個時辰便要天亮了,他擡頭望着玄雀飛離的方向,知道他們往太陰山去了,于是着人清點了府内被死士屠殺而亡的人們,随後便也打算帶着雲衛們一同往太陰山趕去。
他口中默念咒訣,四處的墨衣雲衛們瞬時整齊地在院内集結,他點了一下統共少了五人,其餘人具在,全數還剩五十一人。
同樣命人快速備馬,他擡靴穿過血海朝後門去,卻不想走過院落時竟被一人拽住了衣擺。
他心下早已心浮氣躁沒了耐心,現下被地上那人染了血的手抓髒了衣角,更是湧上一股無名火來,他啧了一聲沒好氣地一腳踹翻了那隻手。
誰知那人卻十分頑強,拽緊的手死活不撒開,還妄圖借着他的力從地上爬起來,嘴裡更是發出破碎不成句的呻吟。
“救……救救我……你救……救我……”
他似乎用盡了全力仍隻挪動了一小段距離,身下反而因為他的動作湧現出更多的鮮血來,慢慢向前浸濕了雲棄冕的墨色緞面錦靴。
已經被此人浪費了須臾時間,雲棄冕懶得再回頭踢他,直接反手拔刀,手腕一旋便将刀貫穿了腳下此人的身軀。
那人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鮮血,瞪大駭人沾血的雙眼又不屈地低吼一聲,之後便徹底沒了動靜。
“雲……雲棄冕……你,你不得好……死……”
已經抽刀躍出去幾步的雲棄冕此刻才終于辨出這熟悉的嗓音是來自雲冀修,反應過來後腳下頓了一瞬。
但也隻有這麼短暫的一瞬,之後他便徑直将此事抛在了腦後,頭也不回地朝前飛躍而去。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他區區雲冀修根本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