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簡漁在瞬間瞪大的眼和變白的臉色,李稷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但他隻是咬緊牙關,裝作沒有看到簡漁搖搖欲墜的淚水。
明明他隻是在惱簡漁當初可以那般狠心地與他分手,如今卻對觸犯了原則性錯誤的郎懷璋百般退讓。
為什麼?
她就這樣喜歡郎懷璋,喜歡到可以讓他的姑娘受盡委屈?
李稷不明白。
他甯可簡漁因為這句話,這個字,更加恨他,他也要将她罵醒。
簡漁看了李稷好會兒,當淚水真的要從眼角處墜落,方才擡手用虎口抵着眼眶,向上一抹,把淚痕抹得無影無蹤。
她方才昂揚起下巴,像隻永遠不會屈死的天鵝,用最倔強的目光看着他:“我再說一次,我不會與郎懷璋分手。”
如果說方才那瞬間隻是一時的心軟,但此刻的簡漁是真的被那個‘賤’字刺激到了,她渾身發抖,哪怕李稷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不過沒關系,她也不想去看,不想看那張傲慢的臉上此刻又是怎樣的一副嘲諷神情。
她隻是在不停地想,李稷憑什麼以一種袖手旁觀的姿态罵她,難道她稀裡糊塗地招惹上郎懷璋,踏進這個泥潭,他不該承擔半分責任?
其實就算是簡漁也知道這樣的想法過于霸道,都稱得上是牽連了,但她已經完全顧不上了,她從未有像這麼一刻般如此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恨李稷。
恨李稷給了她一個腐爛的壞果,讓不小心品嘗的她中了毒,失去了正常的愛人的能力。而闖下這樣的彌天大禍的李稷,卻可以輕輕松松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流放?
他在冰島又是賽車又是搞車隊的,回國後更是前程似錦,這算哪門子流放。
他甚至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句抱歉,憑什麼不需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簡漁胸口升起的恨意,在這一刻被轉化成了無數的勇氣,她向前邁步,她并沒有意識到這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在面對李稷時,不再選擇逃避,而是勇敢地進攻。
李稷并沒有因此後退半步,隻是微微低下頭凝視着她的進攻。
簡漁擡眼,看向他漆黑的眼眸:“盡管你口口聲聲隻是把我當作一個好玩的物件,可尚且沒有玩膩的玩具就被人搶走,還是讓你很不爽吧。”
李稷聞言,皺起眉頭:“你以為我會為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玩具忙裡忙外?”
簡漁嗤笑了聲:“哦,或許是我說得不夠完整,我不隻是個玩具,而是給予過你溫暖的……暖寶寶?暖寶寶多不值錢,也隻有你這種從小沒爹愛沒娘疼的孤兒才會用過了還舍不得丢掉。”
李稷的眉峰瞬間弓起,像是一頭準備進攻的獵豹,他的眉眼間血腥的戾氣橫生,簡漁隻覺脖子上壓過一道沉重的桎梏,整個人身不由己地往後退去,身體重重地磕到牆面上,引起短暫的暈眩。
李稷沒給她緩勁的時機,而是直接一把掐過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你再說一次。”
簡漁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的害怕,相反,因為李稷的憤怒,她身體裡的血液竟然開始興奮地沸騰了起來。
真是難以想象,有朝一日,她竟然可以成功地激怒李稷。
她終于将這個傲慢的少爺拖下了腳不沾地的雲朵,踩住了他生而為人該有的痛苦,簡漁從沒有像這一刻般,感到李稷和她一樣是人,他們是如此的接近。
她不能不為此感到得意。
簡漁:“我有哪句話造謠了,還請小李總指正。”
李稷看着她:“以前的你不會說這樣的話。”
簡漁笑了笑:“可能是因為我以前還不夠恨你吧。”
“恨?”李稷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大抵覺得這話說得很可笑,他忽然轉過臉悶聲笑了起來,那笑盡管是被壓抑着,但詭異的瘋癫感還是從中不斷地鑽了出來,讓簡漁頭皮發麻。
“好啊,恨我好啊,總比忘了我強。”李稷慢慢地說,他的手指如蛇般,貼着簡漁光潔的脖頸緩緩地滑了過去,随着他的觸碰,簡漁的雞皮疙瘩一寸寸地長了起來,她下意識躲開。
李稷卻停了動作。
簡漁有些沒反應過來,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李稷卻在這時候忽然貼着她的耳朵倚了過來,突然濃烈起來的男性氣味把簡漁打了個措手不及,她就這麼僵着身子,感受到那滾燙的氣息猶如接吻般噴在她的耳畔。
李稷的聲音低啞猶如纏綿,吐出來的話卻像是在下決鬥戰書。
“我們就比一比,到底誰更恨誰。”
“就我家那個狀況,我不懂怎麼愛人,難道還不知道怎麼恨人嗎?”李稷輕拍簡漁的臉頰,“你别被我吓哭就成。”
簡漁輕咬住唇,瞪着他,包廂的頂光冷漠地垂下,用陰影将他的薄睑長目分掃得格外嚴酷。
直到離開包廂,簡漁的腿都還在發軟,等到走到酒店外打車,被冷風一吹,那發昏的腦子終于慢慢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