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桃子成熟的季節,果肉可口多汁,堪稱最佳賞味期。今早出發之前,家人給他塞了好幾個,讓他分給朋友們。
……既然朋友們都不在,那就讓他獨享這份沉甸甸的重量吧!
被要求去找些木柴的時候,梶蓮偶遇了隔壁班的佐狐。
對方沒瞧見他,倒是身旁的同學在和佐狐開玩笑:“聽說山裡有狐狸,你小心點别被引走了,畢竟你們都屬于‘狐’呢。”
佐狐笑了一聲:“你騙小孩呢?”
梶蓮對此也不以為意。
這些話确實是大人怕小孩子會亂跑,用來哄小孩的。如今他們已經長大,自然不再信奉這些怪力亂神之語,而是有着自己的追求。
尋找木柴的過程并不順利。
由于下過雨,掉落的樹枝都濕漉漉的,為了尋找幹燥的木柴,少年向山間走去。
……雖然知道這裡信号很差,但這也太差了吧?
梶蓮有些煩躁地看着手機裡若隐若現的信号格,他本來想要聯系同學,告訴他們不要指望自己了,然而根本聯系不上。
算了,感覺有點口渴,先吃個桃子休息一下吧。
因為對山路不算熟悉,梶蓮并沒有戴耳機,而是将耳機挂在了脖子上,方便他注意四周的聲音。事實證明,這是正确的,他真的聽到了奇怪的動靜——
但還是慢了一步。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發出動靜的白色身影像龍卷風一樣沖了上來。
然後張嘴叼走了他手裡的水果。
7.
梶蓮:?
什麼鬼,狐狸也吃桃子?!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白狐咔嚓咔嚓幾下,迅速地将果肉吞掉了。
梶蓮并不是什麼很小氣的人。隻是問題在于,此狐吃完後居然朝着他搖頭擺尾,看起來得意洋洋,像是在進行挑釁和取笑。
“……”
原本就感到煩躁的少年頓時惱火起來。
小偷甩甩尾巴,轉頭就跑。
……現在想來,自己簡直過于愚蠢,也過于年輕,居然會被這種手段引誘。
梶蓮再次歎了口氣。
片刻之前,他鬼使神差地追逐起這隻可惡的狐狸,随後不慎踩空,落入了一道被僞裝過的,大概是由獵人設置的陷阱。
陷坑比尋常的陷阱更深,梶蓮猜它應該是很久之前被布下的,久到設置者都忘了它的存在——因為傷到他的捕獸夾已經生鏽了。
山間信号不好,他沒辦法通過手機向其他人求救。就算老師和同學們一定會出來找他,也會因為天黑而行動緩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到這裡。
少年看向自己的小腿。
他試過在徒手攀爬,但坑壁上長滿了又濕又滑的青苔,難以立足。而被生鏽的鐵器劃傷後一定會引起傷口感染,在沒有破傷風的情況下,他今晚就會發燒,然後失去意識……
“……”
盡管情況越來越不樂觀,梶蓮的心情卻逐漸平複了下來。他甚至在想,幹脆趁着腦袋還算清醒,用手機編輯一下遺書好了。
少年對自己的冷靜感到驚訝。
那麼,寫點什麼呢?
他擡頭看向上方。
以前沒怎麼認真打量過天空,直到變成了坐井觀天的青蛙,他這才發現自己能夠看到的視野很有限。如果這是他最後看到的場景,那他的人生也太悲哀了。
還是抛棄這種自我厭惡,保持體力,努力撐到救援到來的時刻吧。
……自我厭惡嗎?
是的,這或許就是他能如此冷靜的原因。
8.
梶蓮一直有點讨厭自己。
不夠強大,在某些時刻會喪失理智,好勇鬥狠……這不是正常人應該表現出來的。人類之所以是人,而非野獸,就是因為人類在某些時刻能夠控制自己的本能。而他做得并不好。
梶蓮咬掉了最後一顆糖果,桃子味的。
啧,他果然還是有些茫然。
這種情緒很可笑,在此刻卻至關重要,因為它在安靜的夜晚被無限放大,反而蓋過了恐懼與自我厭煩,讓他不禁去思考,如何解決這些茫然。
柊哥讓他明年不要升學去風鈴,說他應該去選擇自己想要守護的存在。
梶蓮不打算聽從這個建議,因為他有着自己的追求。鑒于他目前并沒有那種很強烈的“我要守護什麼”的想法,那麼理所當然的,他選擇追随自己最敬重的前輩。
既然柊哥想要守護街道,那他也會這樣做。
“梶,你有這樣的想法是很好,但是……”聽到後輩發言的柊,神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你完全沒有理想的女孩子嗎?”
哈?什、什麼理想的女孩子……
“等你遇到了想要守護的女孩子,你就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是什麼了。”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開了。
梶蓮:……
雖然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是什麼,但在卡拉OK那次被佐狐問起來時,梶蓮假裝很有閱曆地照搬了柊哥的回答,說這種事情沒有親自遇到之前不會知道,所謂的理想型隻是現在的想象。
少年戴上了耳機。
漫長的深夜适合思考,但他選擇聽音樂和發呆。
他原本是這樣想的。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還是一片漆黑,有螢火蟲從陷坑上方飛了進來,圍繞着他轉圈,一閃一閃的,宛若神明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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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神明啊。
作為本地人,梶蓮知道山裡有着一間神社,但他并不了解這裡供奉着什麼。相較于鎮中心的新年時大家都會去參拜的神社,這裡可能都不适合被稱為神……畢竟日本有很多妖魔鬼怪也會得到供奉。
嗯,這裡一定沒有神,不然他也不至于面臨這樣的處境。
讓梶蓮感到意外的是,他那因為信号太差而無法撥出電話的手機,居然在本地音樂之外,連接到了一個音樂電台。
這很神奇,盡管沒有什麼用。他以前收聽過這個節目,知道他們播出的内容并非實時,而是錄播,但此刻孤零零的他确實很渴望聽到别人說話的聲音。
蟲鳴嗡嗡。
嗯?換了新主播嗎……
萦繞在身邊的螢火蟲逐漸變多了,它們飛舞着,像是命運的指引——
有小石子從陷坑上方掉了下來。
梶蓮摘下耳機,同時驚詫地擡頭。
他看到了格外明亮的月色,以及——
少年的呼吸一停。
……你,是人類嗎?或者是螢火幻化的妖精?
電台裡的聲音很好聽,但有些失真,不如上方的人聲鮮活。
此時,兩道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10.
奔跑,奔跑,奔跑。
被白狐指引着,你一路向前跑去,最終止步在塌陷的某處。
白狐殷切地看着你,你點了點頭,知道這裡面一定有人,于是從商城兌換了繩梯。
陷坑比你想象中要深一些,好在月色格外的亮,不至于黑漆漆的,依稀能夠看到人影。你蹲下來,試探地向裡面呼喚:“有人在嗎?你還好嗎?還能不能行動?”
呼喚得到了回應,聽起來是個與你年紀相仿的少年。
“别擔心!”你大聲地說道,“這裡有繩梯,你很快就能上來了!”
片刻之後,少年終于借助繩梯回到了地面上。
你先打量了一下他腿上的傷勢,主動提出用包裡的急救物品為他處理傷口,并且解釋了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有相機為證),直到忙完之後,這才想起來看看對方長什麼樣子。
于是,你和他四目相對。
“……”
毫無疑問,他是狼狽的,但是……心髒在胸口砰砰亂跳,是奔跑的後遺症還沒有消失嗎?宛如被一種濃烈的情感包裹着。
很奇妙的感覺。
你眨了眨眼睛,輕聲詢問他的名字。
少年正要做出回答,但突然響起的人聲打斷了他的話。
「夜來點點螢,戀火不似螢火明。」
诶,好熟悉,這不是你白天錄制的電台節目嗎?
“……!!”
面前的少年睜大了眼睛,耳朵和臉頰飛速地變紅了。
他似乎是才注意到他的耳機連接已經中斷,取而代之的是手機外放的聲音,以至于本人已經出現,手機電台中的你卻仍在娓娓道來。
“這樣啊,你在聽我的電台嗎?”你笑眯眯地看着他。
手忙腳亂的少年好像是想要關掉手機,然而電台裡的你已經念出了這首俳句剩餘的内容。
「……怨君太薄情。」
“梶蓮。”少年别過頭去,“我的名字……還有,謝謝你救了我。”
“……梶蓮。”你本能地重複了一遍,想要表示你已經記住了,然後才意識到他是你在備忘錄上看到過的人名。
一切像是曾經發生過,再一次重遇,又像是初次體驗,使你心中悸動無比。
于是你直接脫口而出——
“蓮?”
被你念了名字的梶蓮猛然回頭,他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稱呼他。
“你——”
但你笑盈盈地看着他,于是他本能地低頭避開你視線。
“……為什麼要這麼稱呼我?”少年聽到自己用硬邦邦的聲音問道。
話說出口的同時,梶蓮就懊惱起來,他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了,不應該對因為一個稱呼就對幫了他的你這樣說話。
然而你的回答讓他猛然擡頭。
就像故事裡某種特殊的魔法藥劑一樣(*迷情劑),人們可以聞到自己最在意的氣息,而他忽然感受到了桃子甜美的氣味。梶蓮想,他太狼狽了,他迫切地需要去醫院注射破傷風,他可能已經高燒到神志不清。
都說天狗愛捉弄小孩,鬼妖愛捉弄女性,狐仙愛捉弄男性。
你顯然不是狐仙,因為那隻狐狸狡猾又可惡,而你善良又溫柔,比螢火,比月色都明亮……隻是可能喜歡開點小玩笑,讓他的心情變得七上八下。
“因為,唯獨不想被梶君抱怨薄情呀。”你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