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一母同胞,沈如卿怎會不知沈言卿骨子裡的惡劣比他隻多不少,偏月侵衣看不出來,還被沈言卿吃得死死的。
這樣想着,擡眼就看到月侵衣與沈言卿并肩走了進來,沈如卿極快地将視線由月侵衣身上挪到沈言卿身上,有些不滿道:“早膳都要冷了。”
沈言卿朝他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溫和道:“外面雪太厚了,我怕養父摔了,所以走得慢了些。”
他這副兄友弟恭的态度,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方才是如何在月侵衣面前抹黑沈如卿的。
沈言卿很早就不愛叫月侵衣“養父”了,平日都幾乎不說,非要叫出口時便會故意念得十分輕,這樣的語氣,若是随便換個情人間的昵稱便立即能聽出不對勁。
沈如卿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他在餘光中發覺月侵衣根本沒有看向他,心頭那股無名的郁氣積得更多了,低了頭不再多言。
月侵衣食量小,吃了一點就飽了,自有仆從為他端來淨手的熱水,他的手在水中翻攪,任由水珠在他的皮膚上舔舐而過。
無意間看過去的沈如卿看了一眼便愣了神,這手與今晨他那個旖旎的幻夢中的手實在太像了。
夢中那人被他扣着腰壓在身下欺負時,玉白的背随着他的動作起伏不停,因為有些承受不住,那人無力地将手臂伸向遠處,想要離他遠一些,他探出去的手臂像是無盡春光中陡然抽條出來的一根嫩枝,指骨上都泛着粉,透出一股暧昧的春意。
隻是他醒來後卻怎麼也想不起夢中之人的相貌了,那點绮夢起初是在他心上點了火,後來便徑直燒上了他的臉,沈如卿不知道自己面上狀況如何,隻知道臉上燒得慌,他急忙放了筷子起身就要走。
掠過月侵衣走了沒兩步,便聽得身後傳來月侵衣的聲音:“如卿。”
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腳步也在他不注意時停住了,喊他做什麼?是發現了昨夜的事還是有什麼其他的話要說與他聽?
月侵衣回頭望向沈如卿的背影,語重心長道:“你已經長大了,切記要收心,起碼要将心放在一個女子身上才好。”
沈如卿聞言身子都僵了一瞬,這意思是說他浪蕩不着家?他沒有回應,擡步出了房門。
他方才就不該停腳的,平白遭了一頓莫須有的說教。
他心上憋着氣,自然月侵衣說什麼他便要反什麼,月侵衣前腳剛勸他收心,他後腳就出了月府。
一是有事要處理,二是故意與月侵衣作對。
心頭的火在繁忙的事務中無知無覺就熄了,擡頭一看天色忽晚,他也就趕忙請辭,事情留着明日再議。
路過月侵衣平日最喜歡的糕點鋪,他的腳步在空中滞了片刻便繼續向前走,見到身邊路過一對夫婦手中也捧了盒糕點後,沈如卿終是停步折返了回去。
*
月侵衣捧着那盒糕點可勁地向系統炫耀,“唉,世上隻有我崽好,有崽的養父像個寶。”
系統隻恨自己沒有手,否則高低給月侵衣一個漂亮的大巴掌,“你說就說,你唱什麼?”
月侵衣不知道系統想打他,滿臉無辜道:“難道不好聽嗎?”
系統:“難道好聽嗎?”
月侵衣嬉皮笑臉道:“好聽呀,嘻嘻。”
系統:不嘻嘻。
忽然想到了什麼,月侵衣嚴肅地看着手中的糕點道:“這難道是陪睡後的事後費?沈如卿怎麼給得這麼熟練?”
見月侵衣又要開始陰謀論,系統冷笑道:“心髒的人看什麼都髒。”
這邊沈如卿并不知道自己偶爾存在的善心被月侵衣想歪了一瞬,若是他知道了,肯定會一邊罵自己賤一邊扇自己巴掌,然後把那盒點心拿去喂狗。
因着很久沒有這麼早就在府裡待着了,他沐浴後就不知要做些什麼,索性走到案前提筆準備畫些什麼。
筆端在宣紙上遊動,未關緊的窗子縫隙中飄來幾縷梅花香,在他未察覺時已經盈滿他的鼻尖,筆下線條随着肆意流轉的思緒在紙上緩緩勾勒出一個……一個姿勢暧昧的身形。
畫中人的墨發大片地散在光潔的背上,部分順着背溝淌下,遮掩了些許卻又像是沒有遮住,一側肩胛骨從肆意潑灑的墨色中隆起,像是黑岩中驟起的一座雪山,他另一隻手狀似無力地向前伸,想要逃開身後未被畫出的人。
等沈如卿回過神來,畫已經畫了個大半,他停了筆,筆端上的墨汁落在畫中人的腰側,像是長了顆痣,而這卻恰好是那最後一筆,沈如卿将筆擱下,逃一般地回到榻上躺下了。
過了片刻,他又從榻上起身,回到案前,将那副墨迹已幹的、藏了他無盡遐思的畫給卷起來,像是要逃避什麼,他将那副畫放到了最内側。
重新躺到榻上已經夜已經過了小半,他在榻上左右翻轉卻始終睡不着,像是缺點什麼,可是他日夜都在這張榻上睡,分明什麼也沒變,他能缺些什麼呢?
他閉着眼睛睡、睜着眼睛睡都試過了,卻仍是睡不着,心上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披着外衣出了門。
再次踏上了昨夜走過的那條路,不同的是今夜的他并沒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