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究竟是什麼人,看起來像是死士,尋常…”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女子打斷道,“不要多管閑事。”
“是在下唐突了。”張景初于是收起了好奇心。
“左右不過是和你一樣的仇家罷了,”女子随後說道,“看你的模樣和談吐,像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是怎麼惹上那些人的。”
“我是潭州今年鄉試的解元,正往潭州的治城趕,準備趕赴長安參加省試,誰知道這些人半路冒出,許是和長沙縣的那樁案子有關。”張景初回道。
“長沙縣的案子?”女子追問。
“是關于魚鱗圖冊的隐田案,娘子在潭州應該有所聽聞。”張景初道,“我原本隻是想為鄉民申冤,讨回公道,誰知道竟然牽扯出這麼多。”她似很是無辜,并不知情一般。
女子側頭看着她,眼裡充滿了質疑,“你說你是潭州的解元?”
“可你分明是女子。”
張景初聽後,驚訝的裹緊了自己的衣物,“在下好心為娘子指路,娘子怎麼還偷看…”
“誰偷看了。”女子皺着眉頭反駁道,“你身上有傷,難道想死在這裡嗎,救人不能隻救一半,這話不也是你自己說的。”
張景初身上好幾個傷口,但都被撒上了止血的藥粉,如今最重的,就是背後的箭傷。
在沒有絕對安全與幹淨的環境下,女子不敢貿然動手。
“娘子也是女子,”張景初說道,“卻有絲毫不遜兒郎的身手,說明志向高遠,應當能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問道。
“在下,張景初。”張景初舉起袖子,認真的回道救命恩人,“字子殊,是潭州人士,家中排行第九,但隻剩我一人了,吃百家飯長大。”
“那麼娘子的芳名?”
女子擡眼,對視着張景初,片刻後回道:“我姓顧。”
聽到她的姓,張景初的眼裡明顯有震驚,而這份震驚,也被女子所察覺,“單名一個念字。”
“上有兩位兄長,排行第三,是商賈之家,那些截殺我的,也是因為利益所緻罷了。”
“顧念,”張景初念着名字,并盯着顧念看了許久,“顧娘子的左眼…為何以假面示人。”
顧念的臉上戴着半張金色的面具,将整隻左眼都遮蓋住,隻露出了瞳孔。
“貌醜,不敢示人,不可以麼?”顧念冷道。
“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娘子…”張景初道,她的氣色越來越差,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與其好奇這麼多,不如想想自己身上的傷,去哪裡找醫師吧。”顧念又道。
“從這個廟出去,附近最近的兩座縣城相隔不遠,去北邊那座吧,一直往北走,大概十裡路的樣子,潭州多山,若是不熟悉地形,容易被繞暈,縣城之間即便隔得不遠,也要找尋很久,那些人就算挨個城池搜尋,也沒有那麼快找到的。”随後張景初從火堆裡摸起一根柴火,吃力的在地上比劃,“好了,就按這個路線走,不會有錯的。”
“方向呢?”顧念剛開口,張景初便再次昏厥了過去,但這次是她主動俯身接住了她。
她拽住張景初的手腕,将她拉進懷中,張景初跪坐在袍服上,而身子卻倒在了顧念的懷中。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底湧出想要被認出的奢望,容顔可以更改,但人獨有的氣息與那份熟悉感,即使分離數年,卻仍能在相觸的瞬間能被再度喚起。
那是内心深處的牽挂與難以忘懷,即使埋藏在心底,多年以後仍能憶起。
“有念想的,隻是我麼。”顧念的眼底黯然神傷,但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張景初背後的傷口,已經開始滲出鮮血,逐漸染紅了整個後背。
她皺着眉頭,看着外面依舊漆黑的天色,此時,凍僵的身體已經暖和了不少,地上的路線雖然沒有标注方向,卻讓她想起了兒時她們在沙盤上的比劃。
朱顔易改,但下意識的行為卻有着深刻的記憶,所以即使沒有标注方向,她也看懂了張景初的指引,無論時光如何流逝,她的行為與習慣依舊,并深刻于她的心底。
她将地上的物品收拾好,并将火堆撲滅,背着張景初走出了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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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後,晌午
——縣城·回春堂——
藥堂的後院,一個小藥童拿來了一些創傷藥,“娘子,先生吩咐我将這個給您,可以敷在傷口上,止血化瘀。”
顧念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很快就回到了房間,“先生,她的傷?”
張景初趴在一張榻上,背上的衣物,沿着箭矢剪開了一個口子。
“箭頭沒有傷到要害之處,但是這弩箭的威力太大了,加上裡面的倒刺,老朽無法保證能夠安然無恙的将箭簇取出。”藥堂的坐堂醫師是個年近花甲的老者,對于這種兵器造成的外傷,很是謹慎小心。
“我來為她取箭,不會讓你但這個風險,但你要穩住她後續的傷勢。”顧念從蹀躞帶上取出了錢袋,并全部交給了他,“這裡面是十金,足夠買下你這間草堂了,她不能有任何閃失,這是我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