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便聽到她的嘴裡不停的在呼喚着什麼,“娘。”額頭上也開始冒出汗珠,片刻後,兩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流下。
顧念挑起眉頭,于是緊緊握着張景初的手,想要安撫她此刻因為夢境所産生的心魔。
她伸手替張景初蓋好被褥,跪坐在她的身側,隔着被子輕輕拍打着,同時口中唱起了歌謠,李太白的長幹行。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顔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聽着輕柔的歌聲,張景初的不安逐漸被撫平,顧念于是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着她眼角的淚水和額頭上的汗珠。
通過張景初因為夢境的表現,也讓她進一步得知,那件往事對她的影響。
顧氏一案,究竟是否為冤案,至今未可知,因為族滅,朝廷也沒有再追究下去,自然也無人為其翻案。
可身為國公府的嫡女,卻死裡逃生,如今以另一人的身份,即将回到長安,踏入仕途。
就在她思考時,張景初慢慢睜開了雙眼,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顧念。
她的眼睛在看自己,但是心中似乎在想其他事,“顧娘子。”張景初喚道。
顧念回過神來,“你醒了。”
“啊。”張景初隻覺得自己的傷口比之前更加疼了,她咬着牙,閉眼忍受着痛楚。
“疼嗎?”顧念仍然握着她的手,反應過來後,連忙松開。
張景初看着她的舉動,忍着心中的笑,同時對她的關懷也記于心中。
“我剛剛好像聽見了,李白的長幹行。”她從被褥上緩緩坐起,疑惑的說道,“是顧娘子唱的嗎。”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她又念道。
然而卻遭到了顧念的否認,“不是,我怎麼會唱這樣的歌。”
“是嗎?”張景初期待的眼神裡一陣失落,“那可能是我夢中的。”
顧念側頭看着她,問道:“你為什麼會在夢中流淚?”
張景初停頓了片刻,随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布滿了淚痕,“我為什麼會在夢中流淚。”
“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勉強。”不知是否因為張景初的淚水,顧念的态度緩和了許多。
“是因為傷心的過往,是因為難以忘卻的過往,是因為…”兩行淚水再次落下,“無法釋懷的傷痛。”
顧念見她如此,于是遞上手帕。
“顧娘子被往事困擾過嗎?”張景初接過手帕,擦了擦淚眼。
顧念想開口回答,但看了張景初一眼後,斬釘截鐵道:“沒有。”
“我不會為往事所困。”她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橫刀,“所有阻礙我前行的,都應該一刀兩斷。”
“我沒有你這樣的魄力與決心。”張景初道,“也做不到割舍一切。”
“那就堅持你心中的想法與選擇。”顧念又道,“你我經曆不同,又怎能做到一緻,你是你,我是我,你不必如我,我也不必如你。”
“我們都有心中的堅持,做好自己,如此便好。”顧念又道。
對于顧念的話,張景初的眼裡有着驚訝,“我以為顧娘子…”
“你以為我隻會打打殺殺麼?”顧念擦拭着手中的橫刀。
“那倒不是。”張景初道。
“武力,隻是生存手段之一。”說罷,顧念将利刃抵在了張景初的脖頸前,“就像你依靠你的頭腦。”
親眼見到眼前女子用這把橫刀斬下了數人的首級,張景初卻沒有一絲驚慌,“文能安邦,武能定國。”
“文武共治,方能安定天下。”她看着頸側的橫刀又道。
顧念将橫刀收回,“我隻是商賈人家,沒有張解元這般宏願。”
“習武練劍,隻為生存。”說罷,她便将刀合入刀鞘中。
張景初緩緩挪動身子,側頭看向車窗的位置,“我們這是去哪兒?”
“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