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初帶着顧念來到了袁府西邊的一處小院子,院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幹淨,“今夜,你睡我的房間吧。”
顧念跟随張景初踏入屋中,屋内的陳設,除了一張卧榻,便隻有滿屋的書,以及一張書案與坐榻。
“有些簡陋,但是是幹淨的。”張景初說道。
“我知道。”顧念看着書案,上面堆疊着幾本竹書,還有一些謄錄的紙張,散亂的擺放着,似乎是詩文。
“你和這個潭州刺史的關系…倒是挺近的。”顧念一邊端詳着她的生活痕迹,仍不忘心中的疑問,“說是父子也不為過。”
“我平常會替使君抄錄一些公文,政務上遇到一些複雜的事情,使君也會向我詢問政見。”張景初回道,“也算是幕僚吧。”
“這麼說,這些年潭州的治理,還有你的一份功勞。”顧念說道,“那麼長沙縣那樁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來也巧,本是我偶然撞見,一開始隻是為民請命而已,未曾想到會有這樣大的牽扯。”張景初回道。
“是嗎。”顧念的話裡透露着質疑,她走到張景初的書案前,指尖從案邊輕輕劃過,似在觀察她的生活痕迹。
這樣的質疑,并非是第一次了,張景初很是明白,顧念心中的疑問,“顧娘子不是第一次這樣問了。”
“這個案子,你非得追查到底嗎?”顧念擡頭問道,“我不明白,這與你有什麼好處。”
張景初看着顧念,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來了她并不希望自己涉入太深,“有些事情,并不是隻有有好處,才要去做的。”
“必須嗎?”顧念問道。
“必須。”張景初回道。
“為什麼?”一連三問,道出了顧念對張景初别樣的心思。
短短幾日的相處,接觸,還有攜手逃亡,同處一室,都使得二人産生了不一樣的情愫,而随着時間推移,逐漸升溫感情的,不止是張景初。
張景初擡頭對視着顧念,她欲解釋,卻又難以開口。
“九郎。”屋外突然響起了呼喊聲,短暫的化解了她的危機,“主君喚您。”
張景初仍然看着顧念,一動不動,顧念也看着她,即使是無聲,無言,她好像仍然能讀懂她的心。
于是她在書桌前坐下,閉眼道:“你去吧。”
張景初沒有立馬離去,而是在屋内生了一個小碳爐,放在了顧念的腳邊,又拿了一個小的氈毯給她,“潭州的冬日潮濕寒冷。”
“你身上還有傷。”顧念說道。
“這幾日受你照料,已經好多了。”張景初回道。
“使君喚我,我去去就來。”做完這些她才起身離去。
顧念看着腳邊的碳爐,随着木炭燃燒的越來越旺盛,腳邊的溫度也逐漸升高,冰冷的身體開始緩和。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那麼固執。”她雖有氣,卻又止不住的笑着,那和記憶裡一樣的人,她要找的人,她無法忘記的人,今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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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
張景初再次踏入袁熙的書房,恭敬的叉手道:“使君。”
袁熙的桌案上擺着一些公文與卷宗,見張景初來了,于是開門見山道:“你在長沙縣參與的那樁案子,動靜鬧得可不小,現在就連聖人都知道了,涉案人員如今全部收押在潭州大獄内,等朝廷派刑部與大理寺官員下來審理。”
“這是上面下發的公文,大理寺點了名要審這些人。”袁熙将公文遞給了張景初。
“為何連我也在其中。”張景初看着公文驚道,“魚鱗圖冊之事…”
“朝廷的意思是,要嚴查。”袁熙打斷道,“這是聖人下的令,不光是你,就連我都要受審。”
“我知道了。”張景初回道,随後她又揣測了一番,“地方之案能驚動大理寺與刑部,看來是上面起了疑心,認為此案另有幕後。”
“所以你這次的事,可不小。”袁熙摸了摸胡須道。
“是學生的過錯,還連累了使君。”張景初自責道。
“該來的,總會來,這是我治下之失,自然也要承擔責任,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袁熙并沒有責怪張景初,“你也不必太往心裡去。”
“如果大理寺與刑部的人問起,你照實說便是。”袁熙又提醒道,“此案牽扯重大,你如今有功名在身,還是要盡快的處理好,早行前往長安,能避則避。”
“是。”張景初點頭,“多謝使君提醒。”
“那位姓顧的娘子,”袁熙擡起頭,多問了一句,“是何來曆?”
張景初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知道她自稱是商賈人家。”
“刺殺你的人,背後并不簡單。”袁熙揣測道,“能從他們手裡救下你,還是女子身。”
“雖是從刺客手中,但說來也巧,”張景初又道,“她正遭人追殺,隻是順道遇見了我才出手的。”
“這樣嗎?”袁熙摸了摸胡須,“遭人追殺的商賈之女…利益糾紛我倒是聽聞過。”
“我不反對你與她接近,但是,不要太輕信,尤其是這樣來曆不明的人。”
“我知道使君有顧慮,但這些時日若沒有她,我恐怕早已喪命,所以景初願意相信。”張景初道。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摻和,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些總是沒錯的。”袁熙似乎看出來了張景初的心思,于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