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落座之後,華陽公主見姐姐昭陽公主自登樓開始便一直盯着城下,于是問道,“你在看什麼?”
昭陽公主失望的将視線挪回,“沒什麼。”
“好像有一陣子沒有看見四姐姐了,”華陽公主又道,語氣裡充滿了挂念,“前幾日我去了善和坊的宅邸,四姐姐也不在。”
“找我做什麼?”昭陽公主問道。
“當然是玩啊。”華陽公主回道。
“你呀,都已經及笄了,還是那麼愛玩。”昭陽公主搖頭道。
“四姐姐可不許反悔,說好的要教六娘騎馬擊鞠。”華陽公主瞪着水靈靈的雙眼,渴求道,“下次,我一定要赢五哥。”
“你就這麼想赢?”昭陽公主道。
“五哥說我是女子,即使是輸了也不丢臉,可我不這麼認為,四姐姐也是女子,既然四姐姐都能赢過他們,這分明就不是男女之事嘛。”華陽公主又道。
“好。”昭陽公主聽後,笑着應道。
“四姐,”華陽公主挪了挪位置,朝姐姐湊近了些,“日落之前,我和五哥去了平康坊,在胡姬酒肆撞見了一個好看的書生。”
“平康坊?”昭陽公主輕輕皺眉,平康坊内有着衆多妓館,乃是風塵之所,所以華陽公主才壓低了聲音,不敢大聲宣揚。
“什麼書生。”昭陽公主端起桌上的酒杯,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穿着讀書人的襕袍,身旁有一匹黃馬,好像是剛從地方來的舉人。”華陽公主回憶道,“樣貌還不錯,就是呆了點。”
“今年可是最難考的進士科。”華陽公主又道,“應該學問還不錯。”
“那個書生長什麼樣?”昭陽公主聽完簡單的描述後,忽然關心的問道。
“啊?”華陽公主看着姐姐,于是仔細回想了一下,将自己所見到的,按照記憶中完完整整的描述了出來,“高高瘦瘦的,眉目很清秀,應該是南方人。”
“她在平康坊嗎?”昭陽公主又問道,趙朔的人馬将張景初暗中送至京畿後,便調回了公主宅中,她也因此失去了她的去向與蹤影。
魚鱗圖冊一案已經了結,而太子也不會将精力繼續放在一個讀書人身上,所以她隻是訓斥了趙朔一番,并未派他再去尋找。
華陽公主疑惑的看着姐姐,這樣的關注來得太突然,在她的意識裡,似乎姐姐昭陽公主不會對任何人如此感興趣,“四姐姐難道認識這個書生嗎?”
“沒有。”她的疑問,遭到了昭陽公主的否認,“隻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六娘隻見了一面,還念想着。”
“我可沒有念想,”華陽公主反駁姐姐道,“明明是姐姐好奇,我才多說了幾句。”
“他現在應該住在胡姬酒肆。”華陽公主又道,“姐姐可是難得會對男子産生好奇呢,難道是聽到容貌,動了芳心?”
“小孩子,胡說些什麼。”昭陽公主輕聲斥道。
華陽公主繼續開着玩笑,“姐姐,說不定他能考過禮部的省試,接着再是殿試,受到阿爺的重用,然後你們在瓊林宴上相遇。”
“又說不定,見了之後,姐姐會喜歡。”華陽公主又道。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麼?”昭陽公主并未反駁妹妹的設想,隻是問道。
“能讓我開心的,我就喜歡。”華陽公主天真的說道,“五哥總是惹我不開心,所以我讨厭死他了。”
這份天真,令昭陽公主哭笑不得,同時又十分的羨慕着華陽公主的懵懂無知。
“情之一字,說不清,道不明。”
“是笑多,還是淚多。”
城樓下傳來一陣喝彩聲,也将華陽公主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原來是城樓前正在比試摘取花燈,參試的,幾乎都是朝中的青年才俊與王孫公子。
皇帝下了重賞,所以比試異常激烈,為了拔得頭籌,獲取君王的賞賜,貴族子弟們紛紛赤膊上陣,争相爬上燈山中間的立柱。
而之所以有喝彩聲,是因為在比試進行了有一會兒後,一名年輕人從最底端追趕而上,而他的身上還穿着禦賜的燈籠錦所制的窄袖圓領袍。
無論是速度還是身手,都要遠勝其他人,很快就拔得頭籌,爬到了最前。
“好身手。”
“姐姐,你快看。”華陽公主招呼着姐姐,因為燈山上出現了熟悉的面孔。
“這不是甯遠侯家的三郎嗎。”禦座上的皇帝見到後,也開口稱贊道,“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昭陽公主走到妹妹身側,但她的目光卻沒有看向燈山,而是落在了人群之中。
就在她起身走到城牆邊時,她看到了那個她一直在尋找的身影,盡管在人群中并不顯眼,但她還是看到了她,因為與自己有着同樣的目光,是區别于人群中投來的那些令人不悅的目光,她分得清這些目光。
整座丹鳳樓都被喝彩聲所籠罩着,嘈雜,喧嚣,然而她們相視的目光,卻将這些隔絕開來,置身于外。
當昭陽公主的視線落下時,張景初的心中,再難平靜,她或許有着期待,十年離别,昔時的故人再相見,又是否還能憶起彼此,可同時,她又害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