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續辦好了,兩人穿過人流往外走去,宋宴山敏銳地察覺到有道目光死死地釘在身上,展現出格外的執着。他回身望去,那目光悄無聲息一收,但人頭攢動中,宋宴山仍舊看到了陸運的身影。
姜願見他忽然往後看去,有些疑惑,也回頭看:“怎麼,你看到熟人了?”
宋宴山道:“不,什麼人都沒看到,我們回家吧。”
他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姜願愣了一下,道:“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下剩的話姜願說不出來了,因為宋宴山垂了眼睑,耷着嘴角,可憐巴巴地望着她,像是被雨淋濕的狗狗。
姜願拒絕的話是說不出來了,但她确實要為生計考慮,給宋宴山買禮物不敢買便宜的,已經花掉了四天的收入了,昨天又請了假,恐怕她開學前想掙出一個學期的生活開銷費和材料都是在做夢。所以她仍舊面露難色。
宋宴山自責地道:“如果你有事情要忙就去忙吧,沒有關系的,是我耽誤你了,反正這麼多年都是我一個人過來的,我應該習慣了,可以自己過好的。”
他是冷白皮,所以眼尾染上的那點委屈的紅更将顯眼,偏偏嘴角還要露出個故作堅強的笑容來,像個精美的瓷器瓶,讓姜願幾乎以為隻要她轉頭走了,這個琉璃美人瓶就會脆弱地碎一地。
姜願歎氣:“我晚上的班,白天沒事,先陪你吧。”
宋宴山的飛車停在家裡,姜願的飛行摩托車也還在‘醉生夢死’,兩人隻能坐磁懸浮列車回去,宋宴山似乎從來沒坐過列車,笨拙地跟在姜願身後買票。
姜願見過了宋宴山遊刃有餘的模樣,乍見到他露出迷茫又認真的模樣在電子屏上選站點,覺得有趣極了。宋宴山拿了機器吐出的一次性車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這樣子很蠢?”
姜願搖搖頭:“不是,很可愛。”
宋宴山面露迷茫:“可愛是可以用來形容男生的?”
姜願道:“可愛可以用來形容世上一切存在的事物,在我看來,可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贊美。比起漂亮帥氣這種稍顯中立客觀的描述,‘可以愛’幾乎是把表達者的真實想法最忠誠實在地袒露出來,雖然稍顯主觀,但畢竟每個人的想法都是私密的,也常常有别人欣賞不到隻有自己可以欣賞到的存在,所以有時候會讓被誇贊者有種‘原來隻有你能欣賞到我’的知己的感慨,因此會讓被誇贊的人得到莫大的鼓勵。”
宋宴山怔怔的,他下意識轉回去瞟了眼那些站在自動售票機前買票的人,想去那些人的神态動作上去揣摩回想他方才的行為神态,以緻于得到如此的贊賞。
忽聽姜願在耳邊道:“宋宴山,你耳朵紅了。”
她是突然湊近說的,聲音很輕,噴在耳廓的氣息卻很重,撩得耳朵一陣刺激,原本隻是微微泛紅現在卻已經是紅透了,反而顯得耳尖皮薄,燙得厲害。
他意識到這點後,臉也紅了,是慌亂也是害羞,因他發現即使這些年學了很多理論知識,可也比不過姜願的一次主動,在她面前,一切武裝即刻潰不成軍,隻能束手就擒。
宋宴山看着姜願樂不可支地笑,小聲辯解:“也沒有那麼好笑吧。”
姜願道:“沒有覺得你好笑,都說了,覺得你可愛。”
于是宋宴山臉更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捏着車票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看出姜願隻是無心誇贊了他,就和每個人聊天時找不到話題就會誇誇天氣,誇誇路邊的花草一樣,随口一說其實也沒太往心裡去,但宋宴山不能不為姜願的話動心。
他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誇過可愛,更沒有被人愛過,姜願說他是個可以愛的人就像是父母扇在兒女駝起的背上的那一巴掌,響亮又直擊人心地讓他堂堂正正地挺胸擡頭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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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家後,姜願看到空落落的走廊上孤零零地東倒西歪着一個黑色禮袋,是她昨日心急也沒顧上将禮物收好,因此在急救中它被無辜受累慘被踢了幾腳,上面甚至還留了下鞋尖印記。
姜願一下子就尴尬起來,她祈禱宋宴山什麼也沒看見,但他畢竟不是個瞎子,彎腰将禮袋撿了起來:“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姜願沒辦法了,隻好承認,又想把禮袋拿回來:“把禮物送成這樣真的不好意思,讓我先拿回去吧。”
宋宴山不肯,他指尖一繞将将草編撚繩繞緊,這樣姜願就無法從他手中将禮袋抽走,然後他掏鑰匙開門。
“你送的是禮物,不是禮袋,沒必要再換。”宋宴山溫和道,“我想我會喜歡這個禮物的。”
姜願嘟囔道:“可你都沒打開看過。”
宋宴山道:“送禮物送的都是心意,我喜歡你的心意。”
宋宴山取出了禮盒,輕輕抽開蝴蝶結的絲綢帶,姜願在旁坐着也緊張起來了,她幾乎不太有機會送人禮物,但也希望送出的禮物能招人喜歡。
而宋宴山俨然與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姜願很擔心她擅加揣測的他的喜好會讓他覺得可笑又冒犯。
宋宴山打開了蓋子,發現裡面是枚精緻的胸章,銀質的長蛇纏着雕琢的渾圓的玉石,像是纏着月亮,很特别小衆的設計。宋宴山問道:“你為什麼會挑這個款送給我?”
每次節慶,胸章都會上‘可以送給男性朋友的禮物’的榜單,隻能算中規中矩不會出錯的禮物,但讓宋宴山在意的是,姜願為什麼會挑中月亮和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