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假期，陳知直接住進了段成緒家，除了給小孩輔導功課，她還找了一份書店店員的工作。
周一到周六書店上班，周日給小孩補習功課，所以整個寒假，陳知幾乎是沒有休息的。也就一兩次，周日輔導完功課後餘下的時間，她能跟段成緒出去吃個飯，或是逛個公園。
她能安心住下，也是因為段成緒同意收下她付的一點點房費。她幹了大半月，段成緒怕她太累，勸她把書店的工作辭了，但她不想辭。
她并沒覺得累，反而覺得生活過得很充實，至少，不會再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讓自己煩心了。
就這樣，連着軸轉，直到快要春節，她才準備收拾行李回裡山過年。
收拾東西的間歇，她想到，哥沒有父母，他又和舅舅家關系疏離，那他平時過年都是在哪過呢，難道都是一個人嗎？
她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也沒有好好關心過他。
虧欠感悄然蔓延于心。
她開門走到客廳，對着正坐在沙發看書的段成緒說：“哥，今年春節，你跟我一起回家過年吧。”
一起回家。
陳知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段成緒從沒想過，有一天，能聽到有人對他說出這句話。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吃飯學習過節，生病了也是自己照顧自己。
除夕和春節，他亦是孤獨一人坐在客廳的地闆上，看着外面絢爛但又不屬于自己的煙花。
他隻能偷看别人的幸福。
他沒有家，爸媽不在，也沒人會帶他回家。
“哥？”陳知見他沒回話，又叫了一聲。
“你要帶我一起回家過年？”他放下手裡的書，确認道。
陳知有些不解：“對啊，回裡山，你不想去嗎？還是你有别的去處？”
段成緒搖頭：“不是，那阿姨，會同意嗎？”
陳知笑着說：“當然會啊，她很喜歡你的。”
“要不你先打個電話問問，她同意了我再去。”
“好吧，不過她肯定會同意的。”
陳知走回卧室，找到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她邊說邊笑，笑得特别開心。
挂掉電話，她走出來說：“哥，我媽媽聽說你要和我一起回去過年，特别開心，說到時候要做一桌子好菜給我們。”
聽到這，段成緒終于放下所有顧慮，淺淺笑了。
回裡山當天，段成緒帶着陳知在縣裡的各大商場掃貨，他買了好多禮品年貨，吃的喝的用的一大堆，幾乎把他車子的整個後備箱都塞滿了。
要不是陳知攔着，那就不僅是車後備箱，車後座估計也都得被塞滿了。
吃過午飯，差不多下午一點左右，兩人終于出發回裡山。
陳知坐上副駕駛，系上安全帶。路上，她忍不住說：“哥，下次不要買這麼多東西了，回去媽媽肯定說我讓你亂花錢。”
段成緒笑着安慰她：“是哥要買的，别擔心，不會讓你被阿姨罵的。”
陳知扁扁嘴。
過了一會，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對了哥，以前春節的時候，你都是在哪過的呀，跟誰一起過的？”
段成緒平淡道：“哪也不去，就自己。”
“你為什麼不去你師爺家啊，你不是說跟他關系很好嗎？”
段成緒想了想，回：“師爺之前是邀請過我，但我……不敢去。”
“不敢去？”陳知詫異，“為什麼啊？”
“我怕…”段成緒遲疑，“怕看到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我會很羨慕。”
我會很難受，還會很嫉妒。
這些後話他沒有說出來。
因為，他并不是每時每刻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他不想讓陳知知道，他也有那樣内心陰暗的一面。
羨慕是善意的，最多讓自己難受。可嫉妒，是會傷人的，會傷害别人。
他說完，陳知突然好心疼他。
是啊，别人的家終究不是他的家。
“哥，那以後每年春節，你都來我家過年吧。”話落，陳知馬上搖頭補充，“哦不對，是我們的家，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哥哥了，到時候我們一起我們的回家，好嗎？”
親哥哥。
段成緒心裡蓦地一空，他強顔歡笑道：“好啊。”
我們的家。
他想要的，的确是一個“我們的家”，但這個家和陳知口中所說的并不是一個。
陳知會想要，隻有段成緒和陳知兩個人那樣的家嗎？
段成緒不知道。
小知要帶段成緒回來過年，褚小英很是高興，這幾年春節就她和小知兩人，也沒什麼别的親戚，這次多一個人，也能熱鬧一點。
這天，褚小英提前收了攤，特意回家打掃了一下衛生，又去市場買了很多菜。
大約兩點，段成緒的車子停到小區樓下。由于他們買的東西太多了，三個人齊上陣都樓上樓下倒騰了好幾趟。
樓下住着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奶奶，她滿頭銀白發，臉上有着密密的老年斑，聽到樓道裡有動靜，她拄着拐棍出門，剛走半截樓底，就碰見正倒騰東西的褚小英。
王奶奶跟褚小英寒暄：“小英啊，你家這是來客啦？今天這麼熱鬧。”
褚小英回：“是啊王姨，是小知的一個遠房哥哥來，今年留在這過年了。”
王奶奶重重笑了兩聲：“挺好，挺好，你們家好久都沒這麼熱鬧過了，這人多啊你也能開心一點，平時見着你啊，你都緊繃着臉，都沒什麼笑臉，我總覺得啊，你不太開心。”
褚小英抿了抿嘴，表情有些不自然。
自從丈夫陳建安坐牢後，鄰裡鄰居都不怎麼和她們家搭話，迎面碰見也是躲她遠遠的，隻有樓下王奶奶，跟他們的關系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變。
王奶奶不提這些話，她也沒有意識到，她平時其實一直都處在一個緊繃的狀态的。
“沒有啊王姨，我挺開心的，那個，要不我扶您回家休息吧，您是不是該午睡了？”褚小英笑道。
王奶奶擺擺手：“不睡不睡，老了覺少，你先忙去吧，我下樓出去溜溜彎。”
“好，那您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