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送到醫院時,已經沒了生命體征,急性心梗,搶救無效,離世。
接踵而來的打擊,打得陳知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爸爸和奶奶的葬禮是一起辦的,在場的人不多,媽媽,姑姑,江哲和江遠洋,剩下的是一些陳知不太熟的親戚。
褚小英雙目無神,整個人像失了魂魄一樣。人們來祭奠,她便像個機器人似的僵硬地回個鞠躬,就這樣反複不知道鞠了多少次。
陳知亦是如此。江哲讓她坐下歇一會,她木讷搖頭,還是腫着眼直直地站在那。
告别結束,爸爸和奶奶的遺體被拉去火化,親友們哭的驚天震地,分不清誰是真哭,誰是假哭。
褚小英沒哭,她隻是紅着眼眶,淡淡地站在一旁。
直到那個紫檀木的骨灰盒被工作人員送出來,褚小英接過盒子捧在手裡的那一刹那。她再也繃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她緊緊抱着盒子,手指骨用力到發白暴筋。
“爸爸,爸爸……”陳知朝着盒子喊。
她難以接受,曾經像大山一樣讓她們安心依靠的爸爸,現在卻縮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盒子裡。
隻一把灰。
好輕,輕的似乎沒有一丁點重量。
散出去,能被風輕易地吹走,然後飄進空氣裡,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晚上,陳欣安看着沙發上失了魂的褚小英,安慰道:“嫂子,是我媽和我哥對不起你,振作起來吧,小知她…還需要你照顧。”
失魂人無言,客廳裡是死一般的寂靜。
陳欣安握住她的手。
“嫂子…”
褚小英臉色慘白,輕輕一眨眼,淚水便順着淚痕連成了線,她啞聲道:“欣安,之前是你在門縫底下偷偷給我們塞的錢吧。”
陳欣安張張嘴,随即點頭。
“我媽不讓我來找你,我隻好偷偷塞一些錢給你們,之前哥被抓進去坐牢,我擔心你們過的太困難。”
“謝謝。”褚小英輕聲道。
陳欣安搖搖頭,歎氣道:“我媽她那個人嘴巴例來很毒,以前就算是哥,她也經常沒好氣的罵他,其實我很少跟她說話,但她畢竟是我媽,我有時是身不由己,她說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别放在心上,她對誰都是這樣的,唯一能管她的人就是我爸,但我爸走得早,沒辦法…”
“人都沒了,我還在乎那些做什麼。”褚小英平靜道。
“嗯。”陳欣安看了眼卧室,“小知睡了吧?”
褚小英輕點頭。
陳欣安緊了緊握褚小英的手,柔聲道:“嫂子,今天晚上我留下來陪你一起睡,好嗎?”
褚小英扯着幹裂的唇:“欣安,你能陪嫂子喝點酒嗎?”
陳欣安很能喝酒,人送外号“喝不倒”,這麼多年來在喝酒上她幾乎沒有醉過,但除了她離婚那次,那是她唯一喝醉的一次。
她點頭。
褚小英從廚房櫃子裡拿出一瓶白酒。
她舉着酒瓶:“我平時都喝白酒,你可以嗎?”
“可以。”
陳知剛開始在屋裡沒睡着覺,隐約聽見外面客廳有談話的聲音,她聽不清媽媽和姑姑說了什麼,她蒙上被子哭了半宿,哭到最後體力不支了才勉強睡去。
按照監獄那邊的說法,陳建安是自殺。
其實早在陳知高考前,陳建安就已經死了。褚小英接到這個消息時差點暈厥,她和陳欣安一起去了津南市監獄,然後就是走流程,屍檢,出鑒定。
陳建安患有焦慮症加中度抑郁,服刑期間又得上了偏頭痛,但他生前一直懇求監獄方将這些對家屬隐瞞,雖然監獄那邊安排了醫生竭力治療他,但效果微乎其微。
他就是不想活了,可他還是硬生生挺了快四年。
是為了陳知。
為了等女兒高考完。
咬舌自盡,舌頭腫脹回彈,阻塞氣管,窒息而亡。
爸爸他該有多疼啊。
陳知不相信爸爸會無緣無故的得了抑郁,一定是什麼原因緻使他這樣的。
也許……
幾天後。
吃完晚飯,陳知站在廚房水池前刷碗,褚小英則負責收拾餐桌。
陳知微微督了一眼媽媽,随即開口道:“媽媽,我明天想去縣裡找我高中同學看電影。”
褚小英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她轉身,用着審視的眼神看着陳知說:“哪個高中同學?你是不是要和那個江哲出去?媽媽跟你說過多少遍,離那個江哲遠點遠點,你還要去找他,你還聽不聽媽媽的話了!”
褚小英說到最後幾乎是喊着的。
媽媽突然變得暴躁,陳知有點被吓到了。
她連忙緊張的解釋:“媽媽,不是江哲,是莊小涵,我高中室友,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給她打電話,讓她跟你說。”
褚小英默許她打電話。
陳知擦擦手,撥通小涵電話,放了免提。
莊小涵:【喂?怎麼了陳星星?】
陳知:【小涵,明天…】
沒等陳知說下去,褚小英便搶過手機。
褚小英:【你好,你是小知的同學是吧。】
莊小涵:【阿姨好,我叫莊小涵,是陳知的朋友。】
褚小英:【噢,阿姨是想替我們家小知問問,你明天是準備去哪裡玩嗎?】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随後莊小涵說:【阿姨,我和陳知約好明天要一起去縣裡看電影的,然後再順便逛逛街。】
褚小英:【噢,看電影,好,那你們别玩太晚哈,早點回家,阿姨怕你們兩個小姑娘在外不安全。】
莊小涵:【好的阿姨,您放心吧,我們天黑前肯定會回家的。】
挂了電話,褚小英沒再說什麼,算是同意了陳知出去。
第二天,陳知并沒有像昨天所說的那樣和小涵看電影,而是獨自一人坐上了去津南市的客車。
此次,她是去見甯宇的。
幸好她提前和小涵打過招呼,幫她瞞謊,要是媽媽發現她不是去縣裡。
那後果……陳知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