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市第二人民醫院。

段成緒接到褚小英打來的電話時，是下午。

那陣他剛從手術台上下來，還沒等歇口氣，便接到這通電話。

褚小英語氣平靜：【小緒，你在忙嗎？】

段成緒說：【我剛忙完，阿姨，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和小知最近還好嗎？】

段成緒遲了兩秒，說：【我們挺好的。】

【那就好，你們都在沈宜，離得近，你有空的時候多幫阿姨關心關心她，管管她也行，别讓她再出什麼岔子。】

段成緒稍微疑惑了下：【嗯，我會的，陳知的病已經好了，您不必太過擔心。】

【嗯，阿姨沒别的事了，先挂了。】

沒等段成緒再說什麼，褚小英便挂了電話。

這通電話有點怪，段成緒覺得挺不對勁的，但又說不好哪裡不對勁。

“一樓急診，333！”

下秒，醫院廣播裡蓦然傳出這樣的聲音。

“一樓急診，333！一樓急診，333！”

段成緒沒時間多想，立馬疾步下樓。

沈宜市一餐飲店突發爆炸，店内7人、店外2人均有不同程度創傷。

此時此刻，手頭上沒有手術的醫生和護士紛紛跑着下去參與搶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滴答滴答……

燈滅，搶救結束。

事故最終造成1人死亡，8人受傷，傷者均已脫離生命危險。

搶救進行了三個多小時，段成緒整個人累到虛脫，他岔着腿靠坐在椅子上閉着眼休息，也就五分鐘，他忽然想起了褚阿姨下午的那通電話。

他給褚阿姨打去電話，但無人接聽，他又打了幾次，還是沒人接。

他越想越不對，看時間，早已過了下班時間，他換了衣服動身開車趕往裡山。

一個半小時後，段成緒到達陳知家樓下。

天漸黑，樓道裡的燈一層亮，一層不亮。他上樓，敲門，沒人應，他喊了幾聲，依舊沒人應。

他拿出手機打褚阿姨的電話，鈴聲在屋裡響起，但卻沒被接聽。

他心中猛然生出一股極不好的預感，他開始狂拍門，力氣大到似乎要把門徒手拍碎，正拍着，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誰？”

段成緒停下動作，扭頭看，下邊台階那站着一個看着比褚阿姨年輕一些的女人。

女人一頭中長發，眉目清秀，上身穿着卡其色長風衣外套，下身淺牛仔闊腿褲，腳踩一雙黑色高跟鞋。

此時，她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段成緒回答：“我是段成緒，是陳知的哥哥，你是？”

聽到段成緒這個名字，女人一下子放松下來。

“你就是段成緒？”她往上走，邊說，“我是陳知的姑姑，我有備用鑰匙，我來開門吧。”

段成緒有些詫異，聽她說的，她好像認識自己。

陳欣安拿鑰匙開鎖，邊說：“剛才我嫂子給我發短信，說讓我照顧好小知，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我就趕緊來了。”

段成緒說：“褚阿姨下午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我也是覺得不對勁才過來的。”

兩人說完，頓時心裡都有些發慌。

門鎖“咔哒”一聲打開。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煤氣味撲面而來，段成緒立馬聞出來：“是煤氣。”

屋裡暗黑，陳欣安幾乎是習慣性的伸手去開燈。

段成緒連忙制止她：“别開燈！”

煤氣洩漏的話如果開燈或是接聽電話可能會引起爆炸。

陳欣安吓了一跳，随即反應過來。

兩人往裡走，借着月光，能看到一個人一動不動躺在沙發上。

段成緒進門後馬上去廚房關掉煤氣閥。

陳欣安喊了聲“嫂子”，然後蹲下身搖晃褚小英的身體。

段成緒伸手探褚小英鼻息，他急說：“快去醫院！”

段成緒将褚小英抱起，兩人駕車極速往醫院方向開。

褚小英被送到醫院時，已經過了最佳搶救時間，她早已停止了呼吸，身體僵硬，離開了人世。

褚小英自殺了。

看着嫂子的遺體，陳欣安渾身血液都涼透了，她不敢信，嫂子就這樣死了。

“嫂子…你怎麼…怎麼會自殺…”

陳欣安忽感眩暈，她一個踉跄，一旁段成緒趕緊扶住她。

她掩着面哭起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她的短信是定時發送的，我來不及救她，我沒能救她。”

段成緒心裡猛然自責起來，褚阿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肯定還沒有打開煤氣，他是有機會救她的，但他當時沒想那麼多，也沒時間去想，是他太大意了。

“褚阿姨她應該是早已做足了自殺的打算，她算好了時間的，任誰都沒法救回她了。”

不多時，陳欣安紅着眼道：“小知可怎麼辦，小知要是知道了，我怕…”

陳知……怎麼辦？

段成緒不由得鎖緊眉頭，之前陳知爸爸和奶奶去世，他是知道的，現在褚阿姨也走了，陳知還能承受得住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嗎。

他想了想，說：“得盡快告訴陳知，讓她回來看看褚阿姨。”

“不行，小知的爸爸和奶奶才剛剛離世，現在嫂子也沒了，她怎麼承受得了啊。”

“可陳知有權利知道，她應該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陳欣安又緩了一會，慢慢恢複理智。的确，小知是最有權利知道的，就算再怎麼無法承受，總不能連媽媽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吧。

“可是，但該怎麼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