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答案?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系?
林景川皺巴着臉,看得出來沒想明白,隻盯着鄭平嶼看,等着他說下去。
鄭平嶼靜默不語,回想到剛才抱她回屋的情景。
懷中的謝青安像隻貓兒閉着眼睛,乖覺得耷拉着頭,倚靠在他懷中。
才剛放入榻中,便眉頭皺起,不知夢到了什麼,喃喃呓語,“媽……我害怕。”
鄭平嶼并未聽清,俯身貼近,側耳傾聽。
“……害怕……”謝青安又重複了一遍,同時一滴淚從眼角順着臉頰流進枕頭。
鄭平嶼隻聽清害怕二字,他轉過臉,看向謝青安,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見,眼中隻有心疼,伸出手将她臉上殘餘的淚水擦淨,輕拍着她,和幼時太師哄他睡覺一般。
“呵呵。”她又笑了起來,鄭平嶼以為自己聽錯了,目光移至她的臉上,隻見她眉目舒展,“小謝,快來姐姐這。”
鄭平嶼拍她的手霎時頓住。
忽覺自己剛才那般愁腸似乎有些自作多情。
一陣涼風吹來,打斷了鄭平嶼的思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從未有過如此想法。”
見他眼神失焦,林景川一副了然,“看來我為你求的聖旨,真是求對了。”
“那你……先慢慢想着,我還有事,先走了。”林景川忍着笑意,迅速離開。
月沉日升,天光大亮。
謝青安這次是被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吵醒,翻了個身,眼睛好不容易睜開,抱怨道,“怎麼日日睡不到自然醒。”
仔細辨認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從窗戶的方位透進來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在昨夜未關的窗門上,發現窗外的雲朝後退去,謝青安瞬間清醒,“哎~船竟開了。”
謝青安掀開被褥,光腳踩在地闆上,往窗戶處大步流星的走去。
春日的江風吹在臉上,還是有些冷,但足夠讓人神志清晰。
昨夜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皇船,此時快要與她所在的船擦肩而過了。
船上挂着許多紅綢,船頭有兩個侍衛打扮的人用竹竿挑起鞭炮,正炸個熱鬧,附近的船無論大小,都側目望着。
謝青安此時若是站在岸邊看熱鬧的局外人,定是認為皇恩浩蕩,即使身負重罪,但還是感念謝家的從龍之功,體面的送謝家最後的血脈成婚,成全了君臣一場的情誼。
“這皇帝真不是吃素的,演戲還這麼大排場。”謝青安看着緩緩而過的皇船,發出感歎。
“青安,你也醒了啊!”謝青安一轉頭,發現林景川在隔壁屋子的窗戶探出頭,正對她笑嘻嘻的。
“你也——看熱鬧呢?”謝青安用下巴朝遠去的皇船示意。
“不止我,還有兄長。對了,你酒醒了嗎?”林景川提起昨晚她三杯倒的事,謝青安覺得面子挂不住。
“我們非得這個樣子說話嗎?我一會過來找你們。”謝青安沒等他答複,直接将頭縮了回去。
回過身,謝青安才發現,洗臉漱口的水早已備好,連今日換的衣服都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椅子上。
“真是周到啊!”謝青安下意識認為這是方和的安排,畢竟這艘船是錦程樓名下的。
殊不知,是鄭平嶼親自送來,就連衣服都是他搭配好的。
穿上衣服,洗臉漱口,将頭發攏得高高的,在妝台上選了個銀色蓮花冠戴上,就出門找鄭林二人了。
“有吃的沒?”推開門謝青安就朝坐在窗邊的二人問道。
“一會就來了。”在她還趴在窗台上看皇船時,鄭平嶼就提前吩咐下去了。
“多謝。船何時開的,我竟沒有察覺到。”謝青安坐下,疑惑道。
“前腳你倆上了皇船,後腳我們的船就啟程了。”林景川給的答案讓謝青安雲裡霧裡。
在腦中過了幾遍林景川的話,還是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上那艘船的是你我的替身。”鄭平嶼在一旁看着被林景川故弄玄虛弄得迷糊的她,忍不住揭開謎底。
“王爺,殿下,姑娘,馄饨已煮好。”好久未現身的舒十三,端着幾碗馄饨進來了。
“哎?十三,好久不見啊!”
謝青安沒想到是她,以為她被這兩人安排了其他任務,沒想到又出現了。
舒十三眉頭一皺,謝姑娘果然如衆人所說那般,腦子壞了,隻是一日未見,怎說的跟三年一樣。
馄饨放下,舒十三并沒有走,隻站在一旁。
鄭平嶼把搭配的幾樣小菜往謝青安的方向挪了挪,嘴上卻是在問舒十三,“可是有事?”
“這是謝太師托人往荟州思齊書院寄出的信件。”
舒十三雙手奉上一個用老山檀制作的木盒,上面還雕着棵梅樹。
林景川接過木盒,打開後先拿出一塊羊脂白玉,玉上的花紋為兩隻缱绻的鳥兒,“這倒是奇,見過雕喜鵲,大雁的,鴿子倒是頭回見。”
“應該是給你的。”林景川将玉佩遞給謝青安,謝青安雖接過,但眼皮直跳,支支吾吾問了一句,“這是寄給别人的,我們就這樣打開,合适嗎?”
“看完還是會寄出,玉佩就算是給你的,也得是收信之人交給你,現在隻是給你看看。”
林景川拿出玉佩底下壓着的信,直接拆開,隻掃了一眼,便定在原處,嘴唇漸漸張開,神情木然,回過神後,目光移至鄭平嶼,又迅速回到信中,“你……還是自己看吧!”
将木盒推給鄭平嶼,并小心觑着他的神色。
這信中究竟寫了什麼?能讓林景川這個看起來不知愁滋味的鄰國皇子如此震驚。
謝青安也放下舀馄饨的勺,一動不動的看着鄭平嶼。
鄭平嶼展開信,隻看了一瞬,謝青安就敏銳發現他嘴唇微微抖動,喘氣聲越來越大,頻率愈來愈快,最後“噗”一聲,吐了口鮮血。
血噴濺到了桌上,有幾滴甚至都落到了謝青安的手上。
“十三,去叫顧伯。”林景川立刻吩咐。
謝青安被驚到,看着鄭平嶼這般模樣,迅速将手邊的帕子拿起來,起身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幫他擦幹淨嘴角的血。
從他手中抽走那張讓他心神翻湧的信,細細端詳。
“簡兄,如你二十年前所言,當今聖上過河拆橋。謝家蒙難,吾以自身性命保全青安,望兄日後護她一生。還有一事,望兄顧念同窗之誼,替我看顧一二。鄭氏平嶼,實乃吾兒,當年錯事未成時便已有他,望兄日後待他若侄,正源絕筆。”
三個“望兄”,無一為自己所托,字裡行間全是父親對兒女的牽挂。
這是謝青安從未擁有過的情感,穿越前自己一人與母親相伴二十多年,故看到此信,心中唯餘感動,一股暖流浸透自己心中某一塊缺失的角落。
顧伯很快就到了,見到如此場面,神色一緊,趕緊将鄭平嶼扶上床榻,一搭脈,低眉細細診斷,謝青安盯着顧伯,眼睛眨也不眨,見他長舒一口氣,便猜到應該無甚大礙。
于是稍稍放下心來,沿着床沿緩緩坐下,見鄭平嶼一直睜着眼睛,呆滞地望着屋頂,謝青安看着隻覺得他可憐。
“身體無礙。應是悲憤交加,氣血翻騰,才吐了血。”顧伯收手站起身,示意二人不必過分擔心。
“殿下,随我去拿藥,”顧伯看了眼林景川,又對謝青安囑咐,“勞煩姑娘照看一二。”
謝青安點頭,“你們去吧。”即便現在讓她回屋,她也不放心。
二人出去後,屋中猶如夜晚的山林般沉寂,連小謝此時都察覺到不對勁,縮在盆中緊閉着眼,沒發出任何聲音。
謝青安坐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才能讓他恢複往日的雲淡風輕,想了想,直接握住他的手,“如今我們是親兄妹了,可以一同為謝家報仇了,不再是一個人了,是件好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