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安喃喃,“應是出城了。”從劫獄到現在幾個時辰過去,人恐怕早已離開荟州了。
“還在城中,”鄭平嶼肯定,“醜時至卯時城門關閉,河道也放下攔網,她逃不出去。”
聽到這個消息,她唇角揚起,眼底笑意湧出,可喜色很快又消失殆盡,“沒找到是不是?”不然你二人肯定不在府内。
“等消息吧!我遣了望舒衛望字隊十三人,思齊書院你義父也派了人加上州府本身有的幾十衙衛,應當是夠了!”鄭平嶼不疾不徐地将尋人對策道出,他不覺得人跑了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跑到何處他自有辦法将她找出。
就這麼被動的等着嗎?謝青安走至書房門口,手扶着門框緩緩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環顧院内,昨夜風雨交加似乎沒傷害到院中的花草樹木,反而更加生機蓬勃。
好像自從穿越過來就沒一件順心的事,擡頭看見被日光穿過的雲層謝青安隻覺得那是黴運籠罩在她頭上。
“嘤——”小謝突地睜開他那圓溜溜的眼睛,往走廊方向望去,看見是顧伯後又安心合上了眼皮。
“姑娘,有人求見你,瞧着大約十幾歲,也是個姑娘。”
“求見我?誰啊!”
“她說她姓羅。”
羅?不曾識得姓羅的人。
回身望向屋内二人,三人眼波流轉,一言不發卻生了默契,心中都知曉這個羅姓姑娘是線索。
三人去了前堂,堂廳中一清瘦女子曲着背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聽到門外動靜,指尖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嘴角微微揚起,但見到謝青安的那一瞬眼淚如珠般滾落。
“謝姑娘,冒昧尋你不為其他,是我爹慘死山中無人為他伸冤,這才求到您的頭上。”清瘦女子聲音顫抖,眼珠泛紅,緊攥着手殷切看着她。
謝青安仔細瞧了瞧她,幾縷遊絲從發髻散出,頭上木簪倒是做的講究,衣裳雖是麻布料子但卻洗的幹淨,針腳也很細密,隻是腳上步履沾染了許多泥土。
“你姓羅?被山賊戕害的羅仵作是你什麼人?”來前廳的幾步路上,謝青安忽然想起昨日張末提到過一個姓羅的仵作,心中已有了答案。
“正是我爹,我叫羅依,相依為命的依。”清瘦女子聽到她如此問,眸中淚水迅速彙聚如潭中水,一眨眼潭似有了缺口般水傾瀉而出。
“昨日爹爹出門久未歸來,今日我下山尋找,在街市中聽聞刺史遇害一事,當時我還以為爹爹在刺史府中驗屍,去了後……去了後,”羅依哽咽幾瞬,喘了幾大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躺在那裡的人除了刺史大人還有我爹。”
謝青安将她扶回椅子上,輕拍了拍她的背,“我知羅姑娘傷心,但實不知你找我做什麼。”
羅依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我爹絕不是被山賊所害,我驗了他的屍,是被利器紮進心髒而死,還被割了舌頭。”
羅仵作死得蹊跷她心中有數,畢竟太過湊巧,隻是死的如此慘烈她倒沒有料到,而且……既已穿心又何必割舌。
謝青安眉梢一動,“你會驗屍?那刺史的屍體你看過嗎?”
聽到她如此問,羅依抿唇不語,隻低着頭啜泣不止,抹着眼淚。
謝青安隻以為她傷心過度沒有聽見她的疑問,正欲再次開口,鄭平嶼卻出了聲。
“羅姑娘放心,你爹被誰所害我們會查清楚,兇手定會繩之以法。”
聽到這番承諾,羅依緩慢擡頭緊接着撲通一跪,“好,我信姑娘和王爺會為我爹主持公道。”
“那能說出刺史的死因了嗎?”
謝青安心中迷霧漸散,眸中溢出明悟,原來羅依的真實目的,是想用解決他們的困境來為自己的爹報仇。
小小身軀竟還有這般膽色。
“你先起來,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們不配你跪。”
聽到謝青安的話,羅依也不忸怩,起身拂去身上浮塵。
“刺史嘴唇烏青,眼白滲血,耳後有一淺紅斑狀,若無猜錯,是中了醉生夢死。”
“醉生夢死是順國先帝明令禁止的毒藥,這荟州竟有這通天之能的人!”一說到藥,這林景川像是魂魄被召回般打起了精神。
隻是這小小仵作的女兒從何處知道這種罕見毒藥呢?
看了鄭林二人幾眼,見他們沒有深究的意思,自己也選擇了閉口不問。
“死者為大,你先把你爹帶回家安葬,等後事安置好,估摸着我們也差不多查出真相了。”謝青安朝鄭平嶼伸出手,見他面含驚異又動了動手指,鄭平嶼不知她要作什麼,但鬼使神差般将手覆在她的手心上。
手心處感受到微微涼汗,謝青安被他的舉止驚到,用隻有二人聽見的聲音提醒了他一句。
“我是找你要銀子,你不要多想。”
鄭平嶼聞言面色漲紅,将手迅速縮回,慌忙搜尋腰間荷包放至她的手心上,扔下一句,“有些事還未處理,我先回書房了。”
“這些錢不用你還,給你爹辦個風光的葬禮,剩下的銀子你自己換個地方過日子吧!”說到底,羅仵作的死也是他們一手促成,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道理今日是算是真的明白了。
羅依接過銀兩還欲下跪,她手快攔住,隻是自己随意绾住的發髻卻松了,青絲垂肩,發帶落地,“姑娘不讓我跪,那我幫姑娘梳個頭總是可以吧?”
堂中隻剩林景川和羅依兩人,放哪個女子身上也會選擇讓同為女子的羅依幫忙。
将地上發帶撿起遞給羅依,羅依欣喜接過,繞到她身後幫她理起頭發,她以指為梳,指尖輕挑劃過發絲,還将自己頭上的木簪拔了下來重新沒入謝青安的青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