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水杏從夢裡醒了過來,她又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細碎的陽光照進了窗裡,她微微擡手遮住了蔓延過來的溫暖。她已經不向往光明了。
淺水杏擡起手腕吻向褪色的紅繩手鍊,這是弟弟送給他的一次生日禮物,親手編織的。
本來快要到弟弟的生日,她準備帶小真離開。她有錢給小真買了一套水彩筆和一本畫冊。她還提前訂了生日蛋糕。
但是一切都沒了。
眼角無意識滲出一點淚水,她維持着撫摸紅繩的動作發呆着。
此時,有人敲了敲門。進來的是一個戴着棕色翹邊禮帽,頭發紮成髒辮的陌生成年男子,紅黑拼色的毛衣,羽毛挂飾的項鍊,頗具印第安特色。他提着袋子,摘下帽子向淺水杏行了一個紳士禮:“午安,淺水小姐。”
“您是?”
“一個送信人而已。”他從紙袋裡掏出了一個鐵皮盒子。
這是一個曲奇餅幹盒子,撿來的時候裡面還有一點碎渣,兩姐弟用手抓了一把嘗到了以前從未嘗到的滋味。
小真會把平時偷偷收集的東西,畫的畫,寫的紙條各種各樣的放到裡面。為了防止被發現,他把鐵罐給了隔壁新搬來的鄰居家小女孩安藤裡奈。
安藤裡奈把鐵盒埋在樓下公園的一個角落。身為獨生女的她很喜歡跟關在陽台裡的淺水真說話,也願意成為他們姐弟倆的送信使。
這對小孩來說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大冒險。即使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孩總是睡着陽台,他的姐姐為什麼要這樣跟男孩交流。
淺水杏接過了盒子搖了搖,裡頭的東西發出了來回撞擊聲音。
弟弟死後第二天就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了。至于為什麼又把盒子放回去,大概出于某種實現不了的念想吧。
啊,有人又往裡面放了東西!
淺水杏濕潤的眼睛亮了亮。
“打開看看吧。”凱文輕聲說道,眼裡流露一絲憐惜。
“這是小裡奈給你的嗎?”
“是啊。”凱文摸了摸後腦勺,眼睛心虛地轉了一圈。他總不能說他是跟蹤小女孩偷偷挖出來的,還在小孩放學路上威脅了對方一番。
你可真變态啊!凱文!
哎呀哎呀,這些都是馬甲凱文做的,關他羽生蓮鯉什麼事呢?
淺水杏鼓起勇氣扳開了盒蓋。銀色的裡層中靜靜躺着一顆水果糖,一個發夾還有一張折了三折的紙條。
水果糖是橘子口味的,估計是在手心裡捏久了,包裝袋皺皺巴巴的。淺水杏确信這是小真得到後藏起來給她吃的。
發夾上是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簇新閃亮,像一個精心準備的禮物。
淺水杏根本不敢觸碰。還有紙條,紙條裡寫着什麼呢?
她顫抖着打開紙條,好幾次都摸不到展開的縫。
終于,她看到了弟弟最後的留言:恭喜姐姐成年啦!裡奈醬說成年禮都是十分隆重的,所以我拜托她去給姐姐買了一個發夾。姐姐說過護士的頭發不能散落,那就用小真送的發夾把頭發夾起來吧!我相信姐姐一定會成為最優秀能幹的護士哦!
“啪嗒——”淚珠掉到了紙上,淺水杏立馬移開了紙張,另一隻手不停擦着眼淚,可是怎麼都擦不完。委屈,痛哭,憤怒,各種情緒堆積在一起,她的眼睛像失修的水龍頭,要把藏在水管裡的陳年水垢沖刷出來。
她還是想當一個護士的。
*
“松田陣平,你怎麼總是那麼莽撞?”暮目警官眼睛一瞪,“有什麼事那麼急!我們還有事要忙。”
“我這不是怕你白忙活了嗎?”松田陣平斜靠着牆,手插緊發間把濕漉漉的卷發往後一撸。
“再聽淺水杏說一遍證詞吧。這次是真心的。”
佐藤美和子猛地擡起了頭,事情難道有反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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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我什麼都沒有做,我隻是個受害者!”淺水美子捂着耳朵連連搖了搖頭。她抱緊孩子,縮到了床頭。
“我還要照顧小凜,你們是想讓小凜失去父親後再失去母親嗎?”她的聲音變得尖銳。
“好,那我再說一遍。不錯,安眠藥是我給你的。但是藥片是你放進酒瓶和飲料裡的,炭也是你燒的。真正想殺父親的是您,淺水美子女士。”
向來都在與命運做鬥争的淺水杏冷靜自持,這一次,她不再可憐那個女人。
“小杏,我,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明明是你恨小凜他爸!你恨他對你家暴過,恨他害了你弟弟。小凜他爸的确對你不好,但是……”
“那天,我錄音了。”淺水杏舉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