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慶寺餘煙寥寥,關了數十載的博洽放出來守着師傅的靈位,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燒香禮佛,不問世事。
竹墨造訪時,他正準備休息,竹空空對博洽行禮,她敬重博洽,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博斐的親哥哥,還有就是他在诏獄受盡酷刑沒有亂說别人一個字,當真是鐵骨铮铮的硬漢。從诏獄出來的時候隻淡淡地對博斐笑笑。
博斐對于哥哥的事情,能盡的心力有限,是道焱壽命将至的時候,求得先帝放博洽,先帝早就想放人,趁這個台階就把博洽放出來。
博洽已經老矣,他給竹空空倒茶,竹空空制止,“深夜叨擾方丈,心有不明之事,來問個明路。”
“施主是通透之人,早就修行超脫俗世,來看老僧不過是圖個安心。”博洽點撥道。
竹墨内心啞然,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
“不日我将離開大都,天涯海角四處漂泊曆練修行,皇上恐會刁難博斐,還請方丈施以援手,這裡有樂永大帝禦賜的免死金牌,如若用得着,還請……”話未說完,博洽就搖搖手,“免死金牌有用,你還能去抄殺勳貴?這就是寬慰咱們的東西,靈兒心的底色是善,他不會難為博斐的。”
“先放這裡,以防用得着。師兄,殷歧會去哪裡?”竹墨毫不避諱地問。
“他活着還是死了,對于施主的仇恨沒有多大作用,施主隻是沒有原諒自己。”博洽勸解道。
“保重!”竹墨抱拳告辭。
“你也沒有原諒斐兒!”博洽說道,“斐兒也在恨自己。”
“我沒有怨恨博斐,隻是緣分已盡,我跟他要怎樣才能在一起?攜手相忘江湖?卻忘不掉原臻的慘死。還有就是你怎麼辦?當初殷和也是拿你的命要挾博斐,他離不開大都,隻能求原臻去找我。我們無論犧牲誰換取自由都沒辦法好好生活下去。現在就挺好的,我們都活得挺好,他也有新的人生新的家人,為人夫為人父的在紅塵中完整地過完人生,你應該替他高興。”竹墨說道。
“那你呢?你不恨殷和?”博洽問
“我誰都不恨,更談不上恨靈兒,他是我捧在手掌心長大的,于他而言隻是愛錯人,于我而言他僅僅是愛我,我怎麼舍得去恨一個愛我的人?以後隻想自由随心地活下去。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餘生這些人這些事我都會淡忘。”竹墨說完就離開。
這話博洽原原本本地告訴殷和,殷和蒼白的臉色微微發怔,他沉思片刻問道,“師兄,你覺得她會去哪裡?”
“她睚眦必報,此等大仇未報肯定是尋仇,盛誼還活着,她應該去找盛誼。”博洽道
殷和紅着眼眶握着手裡的銀簪心裡哀歎。“空空,你是在躲我吧,北伐的時候偷偷跑去探望皇爺爺和你,你聽說我來了,是拖着不來見。若不是皇爺爺下軍令讓你護送我回大甯府,估計今生都不想看見我。”
“陛下,自古英雄最難過的是情關,就當這個事情過了吧,斯人已去,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見皇上心神不甯,博洽一語雙關。
“你們都勸我放手,那我便放手,強扭的瓜不甜,她那麼拒絕孤的感情,也許博斐原臻早就看透,他們都選擇及時放手。”殷和落寞地收起發簪,沖博洽苦笑,“放心吧,孤不會難為博斐的,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得很好,自始至終都是在保護孤的利益,也算是有從龍之功的人,不管沖誰看孤都不會為難他的。”
博斐去壽慶寺燒香拜祭道焱,博洽把空空送的免死鐵券轉交給他。博斐對着哥哥悲憫道,“這算是給我最後的禮物,今生辜負她了。”
“是紅塵牽絆住你們,人的緣分就是這樣,有時候走着走着就散,斐兒,她都往前看了,你也得往前看,把日子過好。”博洽寬慰道
朝臣隻當竹将軍觸怒聖顔還被關在内廷廷獄,幾個相熟的将軍也曾給她說情,均被殿下訓斥退回,但事後幾位将軍的夫人都得到太後的嘉賞。這母子不知道是唱雙簧還是怎麼的,可憐竹将軍生死不明,軍權卻已牢牢掌握在皇上手中,他就算出來也是個擺設。
林惠籌劃着出海的事宜,他隐約感知事遲生變,得趕緊離開是非之地。博斐去他家拜訪都被回絕,以事忙在船上相見,實在是博斐心思太通透,就是擔心被他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