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是腦科醫生,前幾天從外地交流學術回來的路上不小心出了車禍,小腿骨骨折不得不在家卧床靜養。
祝如意提着粽子進門時,祝老頭熬的雞湯還在鍋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瞧你,上了一天班人憔悴得跟勞改犯似的。”孫女回來,祝老頭先盛了一碗雞湯給祝如意,讓她去去班味。
雞湯鮮亮濃稠,透着一點絨花獨有的草藥味倒是十分好喝。祝如意喝了兩碗,順便還啃了一隻雞翅膀。
方老太在一旁剝從樓下換回來的熟粽子,她聽說吃了百家粽,人的病能好得快一些,剝完了回頭一看,祝如意都快吃飽了,便說:“把你單位發的粽子再拿一個出來,煮了切成塊兒,每樣叉一點兒給你爸送進去。”
祝如意應了一聲,很快手起刀落把粽子各切了一個角碼在盤子上,敲開了主卧門。
“小李同學,吃飯了。”
卧室裡躺着一位星眉劍目的男人。
四十八歲已經不年輕了,但他還青春得過分,鮮氣四溢得如剛畢業的男大學生。
李煦穿着洗得褪色的水藍色睡衣半躺在床上,一隻腳被吊了起來,面前擺着一台在播放永安堂監控錄像的筆記本電腦,左邊放了一個裝滿元寶紙的快遞箱,兩隻手上下翻地疊着元寶,動作行雲流水格外好看。
見女兒進來,他把元寶紙放到一邊,拉起了床上支着的小飯桌。
祝如意在屋子裡亂轉,看到那麼多元寶也有些心疼。
外人以為永安堂的元寶大部分都是方婆婆做的,其實九成都是李煦做給妻子祝素秋的。
祝如意聽說過母親很多事,比如她生下來就有陰陽眼,大學學的也是宗教學,畢業後還去應聘了好幾家神神叨叨的公司,人家以她天資不豐為由都沒收。
之後祝素秋回家自己開了間香燭店,開始給周圍居民解決一些小事,方老太和祝老頭知道女兒的舉動科學壓根解釋不了,于是也沒攔着。
祝如意六歲那年夏天,祝素秋早上八點去了永安堂,從此便芳蹤難覓。
這麼多年過去,祝如意私下想了不少辦法找人都沒有找到,她也偷偷按照媽媽留下來的尋人術算過幾次,每次卦象都顯示祝媽媽已經不在人間,而且還很可能是非自然死亡
隻是祝家始終沒有找到任何有關兇手的線索,基于此點,派出所那邊一直也把祝素秋當做失蹤人口處理。
李煦跟祝素秋青梅竹馬,人比祝素秋還要小三歲。女兒消失以後,方老太和祝老頭都認為永安堂不吉利,想關了鋪子賣掉。
李煦沒有答應,他不信鬼神,但信祝素秋。他總覺得她要是還活着,總有一天會回來,那麼,他要為活着的祝素秋保留她的心血。
如果人不幸沒了,那他還自學了不少犯罪學,一直開着永安堂,或許會從監控中發現兇手返場的蹤迹為妻子雪恨。
但外科醫生很忙,平時精力消耗也大,李煦不能像妻子一樣細心經營永安堂,這麼多年永安堂為了節約成本一直陸陸續續地在請大學生看店。
因為既不做殡葬一條龍也不給人消災解難,看店工作變得十分清閑,加上一些獵奇心理,附近的大學生要混實習章時都喜歡往永安堂跑,這麼多年店裡勉強也能平賬。
李煦一病,家裡忙着照顧他,折元寶裁紙錢的事便耽誤下來,要是再請一個人專門做這個,又是筆開銷,而李煦的工資還要花一部分出去尋找祝素秋的下落,家裡還要存錢防身……
躺在床上閑來無事,李煦邊看監控邊折元寶,這時他吃着糯糯的粽子尖兒,祝如意就在一旁守着他,直到起身收拾碗筷時,她才發現李煦右邊還有個已經放滿了元寶的快遞箱,也不知道做了多久。
此情此景,祝如意忽然覺得時機已經到了,她本來惦記永安堂已經很久,現在人長大了想法也沒變,那為什麼不說呢?
她不願意跟李煦耍心眼,于是老實地說:“爸,把永安堂交給我可以嗎?我來經營,我會找到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