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少奇沉默。
電話那頭,助理的聲音在發抖。顫顫巍巍地說自己口出狂言,非常對不起刑少奇。
他說自己那些話都不是本意,接連道歉。後悔和反思幾乎融進了每一個字裡。
刑少奇不發一語。
他想起以前的助理。
這家夥曾經和他一同被選進組合,準備出道。那時助理跟不上練習,刑少奇作為隊長,熬夜幫他扒動作。
助理總是說謝謝隊長,說刑少奇你這樣有天賦的人,肯定不用擔心出道。不像自己,要付出諸多努力。
但也是這個說刑少奇有天賦的人,在刑少奇接到淘汰通知時,主動開口,說刑少奇能力不夠,絕對比不上秦然。
而後再見這個助理,他已成了秦然身邊的跟班。在秦然的生日宴會上,面對被邵閻帶來的刑少奇,他用平和的語氣,在刑少奇耳邊說:“你是比不上秦然的。”
他說刑少奇是邵閻買下的一條狗,觊觎了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那時候刑少奇是怎麼做的?噢,他揪住助理的領子,把人揍了。
等到邵閻趕來,便看到刑少奇壓着助理打,而滿臉慌亂的秦然躲在角落。
邵閻走上前,脫下外套,披上秦然的肩膀。
金光閃閃的宴會廳,一側是衣冠楚楚的邵閻和秦然,另一側是滿目狼藉的刑少奇。
他們明明身處一個空間,卻好像相隔千裡。看不見的隔閡橫在兩人中間,那一刻,就連刑少奇自己都在想,他們還真是般配。
邵閻的目光落在刑少奇身上,看到沾着酒和血的襯衣。而刑少奇沿着他的目光,也看到狼狽的自己。
随後,邵閻伸出手,将刑少奇拉起。
邵閻伸出的手,好像一瞬間打破了兩人之間的裂隙。
不可否認,在那一瞬間,刑少奇的心微動。
刑少奇依着他的力氣站起來,目光落到邵閻皺起的眉。
他聽見邵閻開口:
“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像條狗一樣,你就滿意了嗎?刑少奇。”
“……”刑少奇的心沉下去,他站在邵閻身邊,一字一句:“邵閻,錢還清那天,我打你會比打他還狠。”
邵閻用錢買了他的尊嚴,刑少奇深知錢貨兩訖的道理——所以,他要買回自己的尊嚴。
而邵閻張了張口,拉住他的手驟然用力,卻沒有任何反駁。
刑少奇吃痛,隻想,這死潔癖手勁真大。
風拂過,帶來一縷寒涼。刑少奇的思緒飄散,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很難想象這樣谄媚、害怕的聲音,居然是從那個拜高踩低的助理口中說出來,對象還是刑少奇本人。
但他一點快意也沒有。
畢竟當年助理嘴賤的時候,刑少奇就把他揍得不敢吱聲了。
現如今幾句話,也不會影響刑少奇的心情。
倒不如說助理那番表現,像是一隻手扇了邵閻的臉,撕開了邵閻那些年僞裝不見的、刑少奇面對的尴尬和難堪。
刑少奇看着,還覺得蠻有意思。
刑少奇對折磨助理不感興趣,他不喜歡被人用這樣“撐腰”的方式幫助——顯得他多無能一樣,他要是想報複,早和當年一樣上手了。
“讓邵閻接電話。”
助理明顯是愣住了:“他、他不在這裡。邢先生,我是真心和你道歉的,不是邵總安排……”
刑少奇冷笑。
“那麻煩你轉告邵閻。我們分手,錯不在秦然,不在你們這些朋友助理,更不在其他人。”
“是邵閻他一心二用、搖擺不定,始終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才導緻我們走不到一起。”
“讓他下次,别再推人出來當擋箭牌,别覺得自己毫無錯誤,把錯因都歸結到别人身上——這種懦夫行為,少做些。”
刑少奇扔掉了煙,挂斷了電話。
也順手将号碼備注,并把手機靜音。
臨睡前,刑少奇開始搜集邵閻這些年的消息。邵閻那句“我可以幫你”,總是回蕩在他腦海裡,讓刑少奇深感奇怪。
也就是這時候,刑少奇看了邵閻近些年的舞台。
當熟悉的旋律傳入耳朵,配合的聲線卻不似刑少奇記憶中那樣朝氣時,刑少奇這才意識到。
距離他和邵閻出道,已經有十多年了。
多年的表演生涯,讓邵閻的聲音發生了改變。先前交談時,在刑少奇聽來“刻意”的低啞聲線,才是邵閻現如今正常的發音。
但今天和邵閻相處的過程裡,邵閻一直在揚高自己的聲線,努力貼合自己年少時的嗓音。
可能是想練僞音吧。刑少奇面無表情地想。
邵閻怎麼想、怎麼做,他并不是很關心。
手指下滑,刑少奇忽然看到了一則報道。
标題是【組合解散?!邵閻首次解釋事故緣由——】
他的手指頓了頓,點進去。
裡面是一條極其模糊的采訪視頻。看環境,并不是一場專門解釋事由的發布會,似乎是邵閻參加某個活動,在采訪時被記者詢問。
記者:“自上次的舞台火災之後,刑少奇已經多日未曾露面。據說他燒傷嚴重,将退出組合。請問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