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少奇站在車外。地下停車場的燈很亮,幾乎有點晃眼。他撈出手機在屏幕上滑來滑去,找到那天聯系的人。
對于這場多年前的事故,刑少奇最開始隻以為是意外。所以沒有起過調查的心思。那天在體育場,秦然突然揭開真相,他回去的路上便差人去查。
時至今天,對面已經提供了數份材料、照片、事故現場的分析報告,還有對那位高層的調查……信息與刑少奇聽到的那些大差不差。
就在下午節目錄制時,對面又加了一份視頻,刑少奇還沒來得及看。
他拿了根煙出來。坐回車内,開始觀看視頻。
視頻内容是火災的當時錄像。因為是表演舞台,所以在場有許多攝像機器。不過這份發過來的視頻很模糊,刑少奇看了眼解釋——這份視頻先被破壞删除過,後來經技術手段修複,卻也無法恢複正常,隻能勉強保證正常播放。
視頻是許多個視角整合在一起的,刑少奇略過了沒意義的表演鏡頭,在火焰蔓延、世界變成一片濃煙與赤色時,他看到原本有人沖進了火場。
那人穿着很普通,放在人群裡幾乎沒有任何特點。然而他很高,身形高大體态挺拔,跨步進入火場後,整個人便被沖天的火焰掩埋。
刑少奇皺了下眉:邵閻的表演服比這個誇張很多,而且兩人身形不同,這不是邵閻。
但是這個人為什麼會沖進火場?
視頻一幀幀播放,突然,鏡頭猛地搖晃起來,伴随着嘈雜的“邵閻!你不能去!!”等等阻止的聲音,這台相機被撞倒了,畫面被切換到另一個視角。
于是刑少奇看到,那個人背對着鏡頭,身上的衣服被火焰撩到,他的懷裡……
是當時已經昏迷的刑少奇。
畫面并沒有拍到兩人離開的鏡頭,但這一幀被刑少奇反複拖動進度條觀看——他試圖辨認這個救了自己的人的外貌特征。但過于模糊的視頻并不能讓他從馬賽克裡辨認出形狀。
刑少奇把這一幀截圖,思索良久,他的印象裡倒是有一個身形很高大的人……但發生火災的時候,那人應該與他毫無關系。
他沉思片刻,選擇繼續播放視頻,最後,他看到邵閻還是沖進了火場。
無數人試圖拉住邵閻,可邵閻的身影還是和大火融為一體。刑少奇聽到視頻裡傳出來邵閻的聲音,從一開始清澈的嗓音,逐漸變得沙啞,逼近嘶吼……
邵閻進場的時候,煙塵已經擴散到難以抑制的地步,刑少奇終于意識到,他的嗓子或許也是因為這件事才到今天的樣子。
隻是被自己指出的時候,他回以沉默,配合刑少奇的記憶努力接近當年的聲線。
視頻結束了。刑少奇将頭倚在方向盤上,隻覺得莫名的倦意從心頭湧來。
他覺得自己永遠無法理解邵閻這個人。他沒辦法感受到邵閻口是心非的真心,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打着愛的旗号大行傷害的事。
好像和邵閻在一起的每一秒,刑少奇都要嘗試從邵閻那令人莫測的行為中猜測他意圖何為。
刑少奇無數次想,要他絞盡腦汁,從邵閻平日的蛛絲馬迹裡才能找到的喜歡,真的是喜歡嗎。
它究竟是過于隐蔽,還是刑少奇自欺欺人,自我欺騙。
刑少奇不明白。
如果真的喜歡,為什麼要用金錢羞辱自己?
如果沒有感情,為什麼甯願撲進大火,損傷了嗓子也要呼喚自己的名字?
刑少奇無法理解。
他當然也喜歡過邵閻,但是他的喜歡不會磨滅邵閻的尊嚴,不會讓邵閻賠上前程,不會讓邵閻遭受莫名的流言蜚語。
那為什麼邵閻的喜歡要讓他承受這些?這不公平。
邵閻的那顆心,和刑少奇理解的真心偏差太大。他不懂,邵閻也不會主動說,最終的結局隻能是陌路。
脖頸上的環忽然開始輕微震動,刑少奇從思緒中抽身,垂眸,發現指示燈變成了紅光。
這次不是間歇性閃爍。而是一直亮起,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這表明他的信息素極其不穩定,需要控制。
于是刑少奇将手中備好的煙拿起。
拆掉外面的卷煙紙,煙草卻沒有填充滿紙内的空隙,一支極細的針劑躺在棕褐色的煙草裡,他取出來,将脖頸的環取下,對着腺體紮入裡面的藥劑。
幾分鐘後,刑少奇重新戴上環,此時紅燈平息,又變回了告誡即将超出行動範圍的藍色。
他撐起身體,發覺已近午夜。孟懷義的消息在他注射針劑的時候到來。隻是這次沒有消息轟炸,而是發了一張截圖,上面顯示刑少奇的環連續警報了幾次。
他問:“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需不需要幫你?”
刑少奇打了幾個字:“不用,我馬上回去。”
正要發送的時候,他忽然想到秦然剛才的那句“我都沒撒謊。”
如果這麼說,那秦然說的“喜歡”,或許是真的。
秦然的好感并沒有給刑少奇帶來困擾。一路走來,向他展現過好感的人數不勝數,人數多得能湊兩桌麻将不說,這還隻是和他有過交往關系的。
更别提暗戀、追求者還有一筐。
隻是那時刑少奇還是beta,所以對于alpha或omega的求愛都覺得可以理解。現如今變成了omega……想了一下,便覺得也不是很奇怪。
同a戀都能号稱“追尋自由,愛你無關性别”,那oo戀也同理。
隻是想到這裡,孟懷義那些打着關心和朋友旗号的短信便顯得有幾分暧昧,刑少奇越看越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被伴侶查崗,需要他實時報備。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