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本次的談話記錄,請您過目。”
“如無異議,麻煩在這裡簽字。”
黑崎慕拘謹地點點頭,浏覽過一遍投影屏裡的文字,在末端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警察調轉屏幕确認了一眼,保持着微笑:“感謝您的配合,事件調查如有結果會另行通知您。”
黑發少女站起來向兩位躬身緻謝,離開了房間。
房門外,已經做過筆錄和還在排隊的朋友們零零散散地聚集在走廊邊。
“希蕾,”慕示意等候中的米發女孩,“可以進去了哦。”
“嗯,好。”希蕾挨個安撫好搭檔們,将他們收回球中,走進房間關上門。
這次事件自煙塵四起,到九條家保镖掌控現場,警車包圍鷗濱第三體育中心為止,統共不到二十分鐘,不論開始還是結束都堪稱快刀斬亂麻——雖然前者顯然斬麻失敗。
不知是因為嫌犯盡數捉拿歸案、未造成除部分場館設施損傷外的嚴重後果,還是九條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公共機關也享有優待,總之,警察沒有把他們這些和事件直接相關的年輕人們打包拖回警所,而是臨時征用了體育中心的三件空房間,分别進行簡短筆錄。
他們十個……不,目前是九個,據千也和真紀所說,百川憶海在塵煙彌漫後十幾秒的時間内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她們在筆錄時提及此事,警察跟與憶海同行的晴乃确認過少年的人身安全,便沒有過多幹涉——這次事件發生在熙熙攘攘的市民體育場館,沒有受到威脅或攻擊但受到驚吓的人數不少,善後工作相當繁重。
不過,警察的工作與這群青少年無關。
慕四人某種意義上出生入死的遭遇都不止一次,自然不會在警察能迅速反應的州會城區,被幾隻高級戰力的寶可夢吓得脫離危險後還惶惶不安。
其他幾位估計也各有各的經曆,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表現出了不像這個年紀的良好接受度。
當然,大家能将處自己的心态處理得穩定健康,并不意味着對别人的選擇同樣全盤肯定。
“在視線受阻的煙霧中移動是很危險的事呀!”這是得知暗戀對象的行動一陣後怕的妃月,“要是不巧撞上了歹徒……”
“叉字蝠在幫我警戒,犯人發出的聲音可逃不出他的耳朵。”這是表情輕松,不知悔改的陽一,他擡眼看向自己培育的四翼蝙蝠,“對吧!”
叉字蝠鳴叫一聲,認真地點頭肯定。
才不是在說這個!
大小姐内心的粉毛貓咪發出尖叫,表面勉強壓住:“關鍵是,根本不明确對方一共有多少人,實力究竟如何,未知因素太多,太冒險了。”
“嗯——這點我承認有賭的成分。”黑發少年摸了摸下巴,朝她一笑,言語直白,“我很擔心妃月你嘛!”
——?!
粉發大小姐白皙的面頰瞬間升起的紅暈,仿佛落霞浸染的晚雲。
少女腦子裡循環播放着剛剛那句話,以至于完全沒聽見少年後續的一系列分析——“畢竟軒不是目标的話,估計就是妃月你了。而且在需要應對必然不弱的保镖們的前提下,還分人手來阻攔我們,說明對我們這邊有一定重視,應對有一定重視的對象派出的寶可夢實力,還是很有衡量對方團體平均水平的參考價值……”
原本在一旁溝通塵煙彌漫時各自經過的其他人,紛紛停下了交流,朝這邊投來充滿期待與好奇的目光。
期待原本長袖善舞的妃月在這時候到底還能剩下的幾分雙商,好奇陽一這個木頭人什麼時候能覺察到少女的心意。
千也甚至撺掇大家小賭怡情,看誰能猜後者的時間點猜得最接近。她本人相信這個時間點不是永遠不會到,就是在很久之後少年發生基因突變的未來,看妃月的樣子短時間内又絕不可能告白,因此坐莊最後必然能把大家的零錢盡數收入囊中。
真紀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一小會兒,又在此時悄無聲息地混入朋友間的五月,關心了一句:“請問是發生了什麼嗎?”
“一點私事罷了。”五月露出溫婉的笑容,豎起食指貼了貼唇珠。
真紀心領神會對方希望保密的示意,輕輕點頭。
“怎麼了?怎麼了?”結束筆錄開門出來的軒不明所以地看着朋友們,身高受限讓他很難從半圍攏的人牆上方觀察到發生什麼,還努力跳了兩下。
雖然他很快發現這會暴露他矮的事實,若無其事地放棄了繼續。
聽到希蕾描述他們那邊經過的千也,對這位身份不明的小少爺從玉瓊道館初照面産生的輕微惡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神神秘秘拉着對方小聲解釋,如願收獲到對方大為震驚的眼神——同樣的眼神她在以前給慕解釋時就收獲過一次,這是告知稀有人類木頭人八卦後可能的掉落物。
和軒進入時間點相近的晴乃也從最遠的房間走了出來,她出入的角度恰好能瞧個大概,靠着正常人看圖寫話的能力瞬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雙馬尾少女一時不知擺出什麼表情,雖然有趣的桃色新聞令她的心情松快不少,但失去了輪盤對戰同隊合作的硬性要求、綁匪危機的外力脅迫,她與妃月之間那種尴尬的氣氛卷土重來。
粉發大小姐好像攜帶自動雷達,敏銳地注意到冤家的出現,過熱罷工的大腦總算從一團漿糊裡拔起幾分清明。她神色有些複雜,卻看着對方主動挑起了對話:“百川呢?他還好嗎?”
晴乃愣了愣,反應過來方才對大家說明憶海情況、向千也和真紀緻歉時,包括妃月在内的有三人在房間裡沒有聽到。
雙馬尾少女略微一頓,含糊答道:“……嗯,沒事,他想在外面等着。”
“他沒事就好。”妃月松了口氣。
晴乃意識到大小姐是在将被襲擊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本身就直來直去藏不住話的性子這下更憋不住了,支支吾吾地開口:“呃……就是,以前的事是我誤會你了,我不知道你……那個、身份在公共場合這麼危險。”
褐發少女閉了閉眼,一鼓作氣:“對不起啦!”
妃月微微睜大眼睛,她還是第一次收到如此直白的道歉。
從小父母教育她作為九條家的繼承人不可示弱于人,她便奉為圭臬。
而同一個圈子裡的家夥遊戲人間不願丢臉,想讨好她的人小心翼翼驚慌失措,霸淩過她的同學不知悔改形同陌路,全不似面前的雙馬尾少女,明明向曾經讨厭的對象承認錯誤與道歉也是窘迫為難的,行事卻依舊輕靈果敢。
——一如山野間最自由的風,不論緩急,無所負累。
“沒什麼,我獨自用場地用慣了,容易忘記合用該顧慮别人的空間,你當時說的也不算錯。”大小姐收拾好神态,淡然道,“而且這種不成功的小襲擊我五六歲就習慣了,你們沒事就行。”
晴乃震驚:“五六歲?!”
“确實從小就有,有印象的最早一次是三歲……”妃月一頓,“你那是什麼表情?”
晴乃直言:“你們家保镖是吃白飯的吧!”
“我隻是把那些提前發現了的,和遠遠聽個響的啞炮襲擊都算上了而已!”大小姐緊急為自家花大價錢的安保水平正名,“全部算上一個月最多一兩次,不是你想象那種天天有的!”
晴乃嘟囔着:“那也多了……”
聽着兩人的小吵小鬧,慕聯想起六人組小群裡玫久分享過的數據——和以前那個世界相比,這邊因為多了寶可夢的存在,試圖綁架、誘拐有錢人家孩子勒索贖金這類案件發生數目更多,同樣是因為寶可夢的存在與科技水平的提高,未遂及人質被救、綁匪捉拿等結果在這類案件中的占比反而高了一些。
“在說什麼呢?”軒聽得一頭霧水。
“最早和她在華麗大賽後台時發生的小矛盾,”晴乃抽空說明,“熱身場地原本就不大,保镖又不讓别人靠近她,結果就變成她一個人占了老大一塊地,我就跟她吵了起來。”
“那次抵達時間緊,我一般不會讓搭檔在後台那種小地方熱身。”妃月恢複表面的淡然,沒接話,卻解釋了另一點。
看不慣别人依賴家庭的晴乃聽到這番居高臨下的發言,忍了又忍還是脫口而出:“果然,我對你還是……”
“彼此彼此。”妃月回敬。
不過這一次,針尖對麥芒的兩人之間沒了避之不及的尴尬氛圍。
雖然觀念天然不對付,但在多了解一點對方的性格與成長環境後,也承認了對方正面的部分——齊力對敵時仿佛心有靈犀的默契,說明了她們本就是相互認可實力的協調家。
希蕾作為最後一位很快結束了筆錄,幾人與态度友善的警官們告别離場。
一出體育中心的大門,那道黑漆漆的影子不動聲色地融入人群,悄悄綴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