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會來救你。
誰也,救不了你……
是了,也從來沒有誰真正救過他。
四歲時。
母親在河邊浣衣,他在旁玩耍失足落水,在水裡不停呼喊撲騰,驚恐又無助。而聽見聲音的母親,隻停下搗衣的手,冷眼看來。
萬幸,他最後抓到了岸邊垂下的樹枝。
他想,母親那時是想讓他死的。
八歲時。
舅舅把一身熱孝的他接回府,衆人皆稱贊慕府繼承人宅心仁厚。卻不知,在他十歲時,舅舅與舅母合謀,想把他送給一個玩死過娈童的老富商。
若不是他跑得快……
至親尚且如此。
往後流離數年,風霜刀劍嚴相逼……
淚珠,從慕峤的眼角滑落。
而絕望,如潮水沒頂。
沒有人會救他。
沒有人真心喜歡他。
沒有人。
……
不散的陰雲,越來越厚重。
世界的光亮,在一寸寸消失。
他的手,伸向虛空,想要抓住什麼。
卻隻抓了滿手空。
徒勞無功的手,無力絕望地收回,
他像放棄求生的溺水者,任由絕望淹沒。
一直下沉,下沉。
……
變故發生在千鈞一發之際。
“宗主,出事啦!”
“滾出去,老子好好的出什麼事,别壞我的好事!”
“藏書洞着大火了,關在乾峰的兇獸跑出來了,連鎖在沉魚閣的美人也快溜光了!”
“你說什麼!怎會如此!”
……
慕峤透過眼縫,望見籠罩在身上的陰雲急遽撤去。
一陣着急忙慌的響動過後,四周變得靜谧。隻剩他一個人。
好冷好冷。
慕峤意識模模糊糊中,有輕輕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似乎是合歡宗的人,悄悄潛進來了。
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響起。
慕峤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然而。
可怕的淩/辱,并沒有發生。
他身軀一暖,蓦然被一件衣裳嚴嚴實實地裹住。
也裹住了他的那點尊嚴。
衣不蔽體的身體,漸漸回暖。
輕輕的,飽含歉意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熟悉的聲音。
是那個他從來沒真心實意喊過一句“師尊”的人。
他來了。
慕峤竭力睜眼,可眼皮重若千鈞,隻掀開一條縫。
隻望見燭火搖曳中,那人線條流暢的下颌線,突出分明的喉結,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那個人将他打橫抱起了。
他想說可以自己走,掙了掙。
那人喉結滾動,嗓音輕柔。
“相信我嗎,相信的話,就睡一覺吧。”
“一覺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睡吧,睡吧。”
慕峤心神獲得前所未有的安甯。
他終于呼吸清淺,放心徹底昏迷過去。
*
蕭意珩打橫抱起慕峤,走了幾步,見人已昏睡,直接把人扔進乾坤袋。
想了想,乾坤袋裡有利器。
他又把人取出,放在床榻上,取出一張縮骨符,骈指念咒,慕峤身形瞬時變小成茶杯般大小。
然後,他将人再放進寬大衣袖裡。
系統666看完這系列操作:【……渣男。】
蕭意珩:沒辦法,事急從權。
蕭意珩:總不能讓我一路抱他回去,大哥,我們這是逃命,不是怕偶像劇。
當然,更重要的是,手會很累的。
系統666沉默,光屏上浮現一行字。
【慕峤:有你是我的福氣。】
蕭意珩:……
說完話時,蕭意珩已經掏出一張易容符,掐訣符燃,變幻成了合歡宗小修士的模樣。
他趁亂朝人煙稀少處走去。
合歡宗已經被蕭意珩攪成一汪渾水,四處亂糟糟的。他大搖大擺地在宗内行走,也無人注意。
他順利走至宗門的偏僻角落,縱劍乘風而去。
月至中天,夜涼如水。
蕭意珩抵達蓬山劍宗,回到孤山月時,已然半夜時分。
他走到慕峤居住的琢室内,把慕峤從衣袖中取出。手掌般大小的人,還在沉睡之中。
縮骨符的效用,長達四個時辰。
擱哪裡好呢?
擱枕頭上吧。
蕭意珩把慕峤放在枕頭上,再為他蓋上被子……然後眼睜睜看着被子一點點從小人身體滑落。
他轉而把小慕峤擺置在被子邊緣。
然後,小慕峤被錦被壓得肉眼可見地變得呼吸急促。
同時,系統666友善提醒:【半夜摔下床,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慕峤大概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從床上摔下就挂掉的男主角。
蕭意珩:……累了,毀滅吧。
他認命般的把人帶回了琢室。
向右邊側卧,曲左手靠近右肩膀,掌心虛虛握着熟睡的小慕峤。
被子蓋到肩膀處。
蕭意珩被這個姿勢折磨瘋了。
今天終于見過什麼叫真掌上明珠。
蕭意珩瞪着一雙眼,在雞鳴時分,才疲憊困頓,忍不住睡去。
這一覺他睡得極為久。
最開始有點冷,如墜冰窟,後來就抱到了一個溫暖的大抱枕,像冬天午後坐在陽台曬太陽。
接近正午時分,他才悠悠轉醒。
睜開惺忪的眼皮,他打了一個大呵欠,蹭了蹭被子。
然後……臉頰蹭到了一片溫熱。
蕭意珩:!!!
瞬時之間,他的睡意,悉數被驚得撲棱飛走。
一擡頭,他便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