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望去,對岸目力所不能及,不知是何情形。
蕭意珩召回飛劍,閉眼用神識感應,石墩上并無危險陣法。
但恐生變故,兩人沒有踩石墩,而是不約而同,腳踏飛劍,從深淵上空飛過。
然而,千防萬防,變故仍是不期而至。
飛至深淵半途,足下忽然噴湧出一團濃重紫霧。
劍被氣流晃得抖動,兩人身形皆歪扭踉跄。
“師尊,小心!”
話剛說完,師徒兩人連人帶劍,一起翻車。
瑪德,這紫霧有毒!
蕭意珩昏迷過去之前,隻來得及罵這麼一句。
……
“烤着吃吧,又香又脆。”年輕的女聲,聲線婉轉妩媚。
“清蒸多好,蒸一大鍋,骨頭我都能滋溜吸幹淨。”稚嫩年幼的男童聲,說着呲溜了一下口水。
“要我說,還是煮成湯吧,我牙口不好,想喝湯。”年邁蒼老的聲音,提出了反對。
“老東西,你就隻想着自己!”
“你難道不是嗎?”
……
蕭意珩迷迷瞪瞪的,數道聲音争論不休,好似圍了一圈人在他耳邊聒噪。
這個秘境裡,何時來了這麼多人。
如此想着,他徐徐撩起眼皮,朦胧的視野,漸漸變得清晰。
待看清,他瞳孔驟縮,渾身血液在一刹那為之一僵,全身的氣力仿佛也随之被抽空。
粗碩龐大的蛇軀,好似一座小山丘般,矗立在不遠處。蛇腹以上,延伸出的五顆大腦袋,說話聲音各異,正在七嘴八舌地争辯。
而五頭蛇的面前,置着一口能放下數人的大鍋。
蕭意珩腦袋是一片空茫。
他素來對蛇就有無法克服的陰影,聽見蛇的字眼,便要毛骨悚然,何況親眼目睹,如此龐大妖異的巨蛇。
難以言喻的驚懼,如壓彎他背脊的巨山,又如附骨之疽般攫住了他。
他不停地齒間打顫,渾身癱軟在地,使不出一絲力氣。
“師尊。”
倒在不遠處的慕峤,也蘇醒過來。
眼角餘光留意有無引起五頭蛇注意,他悄無聲息地爬到蕭意珩身側,低低地喚了一聲。
蕭意珩整個腦子都是空白的。
體内本有餘毒未清,仍在吞噬着他神智的清明。
加之巨大的恐懼,他變得反應遲鈍無比,恍若未聞。
慕峤望一眼還在内讧的五頭蛇,緩緩扶起蕭意珩,靠在自己身上。
隻見懷裡的人,面色蒼白如紙,昔日嫣紅的嘴唇毫無血色,微微顫抖着,額頭布滿了汗珠。
慕峤蹙眉,眸底盡是關切之色,又低低喚了一聲師尊。
蕭意珩神色木然,眼眸空洞。
慕峤不由心底生出些許心疼。
以前都是師尊站在他的身前,其實,他也很想為師尊做點什麼。
體内餘毒未清,會擾亂人的神智。慕峤掐訣凝靈,不消片刻便逼出了經脈裡的餘毒。
但為蕭意珩逼出毒素卻不容易。
“那兩個人類醒過來了。”稚嫩童聲的蛇腦袋,發現了這邊動靜。
剩餘四顆腦袋聽此話,停了争執,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我三百年沒吃肉了,難得開一次葷,别讓他們跑了!”
“人類最是狡猾了,小心點。”
聞聲,慕峤二話不說,骈指祭出一張結界符箓。
他尚在築基,靈力有限,隻能借助符箓布置結界。
透明玻璃罩子般的結界,瞬時籠罩住了兩個人。
慕峤尋到蕭意珩的雙手,兩手輕輕分握住,緩緩注入靈力。
他緊了緊手指。
師尊的手好暖,好軟……
眼前情狀分明迫在眉睫,他卻忍不住分神這般想。
五頭蛇見他們相偎依,幾顆蛇腦袋都充滿了好奇,快速地遊過來。
“他們這是在幹嘛?”一顆蛇腦袋發出嬰兒般的聲音。
“瞧他們這親昵姿态,”妩媚女聲的蛇腦袋頓了頓,若有所思,“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雙修。”
“雙修是什麼?”童稚聲音又問。
“就是□□。”年邁聲音的蛇腦袋斬釘截鐵道。
“那他們豈不是會生蛋,”一顆蛇腦袋發出年輕男聲,喜出望外提出建議,“不如留下他們給我們多生幾窩人,以後就能經常吃肉。”
“建議不錯,”妩媚女聲的蛇腦袋往前探了探打量,“可怎麼瞧着,像兩隻公的。”
……
結界不能隔絕聲音。
幾顆蛇腦袋聊得津津有味,被圍觀的慕峤聽了滿耳朵。
這隻見識淺薄的五頭蛇,竟然誤以為他跟師尊在雙修,簡直荒謬離譜!
雙修豈是這般模樣。
在玄機閣,他曾翻閱到關于雙修之法的書籍。
那書還配有插圖,人物畫得栩栩如生的,有男女雙修之法,也有男男雙修之術。
如果真的跟師尊雙修的話……
慕峤腦補了一下那畫面,便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的整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
慎隗如坐在孤山月的若木樹下的石桌旁,微垂眸,神識附着于掌心的魂蝶之上,與它共享視野。
而秘境魂蝶落于深淵絕壁,默然俯視觀察着發生的一切。
看到秘境中,蕭意珩驚懼得渾身顫動,白皙臉龐脆弱,雙眼朦胧失神。
慎隗如的眼眸不禁暗了暗。
那樣爽朗清舉的臉龐,而今卻脆弱無助,惹人憐惜。
真想把他弄哭,看看是何模樣。
一定也很美……
慎隗如唇角微勾,心道。
可是,他的好心情很快便消失殆盡。
他看見秘境中,他的小玩具,竟被那個礙事的徒弟,嚴絲合縫地攬入懷中,還雙手交握在一起。
一種私有物被觊觎占有的侵犯感,在他心間豁然萌生。
還從來沒有人能搶走他看上的東西。
這次,也不會有例外。
他思索片刻。
衣袍一掀,化成一道黑色的光芒,瞬時消失在庭院裡。
下一刻。
他唇角勾着笑,到了正在災後重建的合歡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