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冰箱裡剩下的【肉】的數量，甯琤考慮片刻，決定今晚涮火鍋。

聞淙又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火鍋？是不錯，不過咱們好像沒有蔬菜？”

甯琤：“嗯，叫外賣來送點吧。”

聞淙雙眼亮了一下，又有點緊張。

他胡思亂想：“這種時候還能送來的‘外賣’，肯定不是人幹的，那會不會有危險？……但我又不是人，哥也不是，這個小區肯定也有問題。那算什麼，黑吃黑？”

青年暗暗咽了口唾沫。沒想到啊，自己才剛剛簽過合同，就要面臨這麼刺激的場景了。不過按照哥前面那些介紹，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的變化，大概的确需要往危險的地方闖一闖。

聞淙心頭燃起雄心壯志，小聲問：“那哥，到時候我先上。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再撈我。”

甯琤聽着這話，詫異地看他一眼：“上什麼？”

聞淙迷惑：“就是，你點外賣……”

兩人花了點時間，終于弄清楚對方的意思。

甯琤哭笑不得：“你都在想什麼？就算是【它們】——呃，‘我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打打殺殺啊。”

聞淙低下腦袋，虛心受教。

甯琤舉例：“你們學校那些老師明顯也都不是人吧？但大家不都在好好地上班下班？”

聞淙思考，好像還真是這樣。

這就牽扯到另一個問題了。他直覺自己真說出來，哥一定會生氣。可眼下木已成舟，自己又的确好奇。

聞淙還是說了：“那哥，如果這個世界并沒有那麼危險，你為什麼不想讓我留下來？”

早前他還是【怪談遊戲】的一名參與玩家，很多話甯琤沒法在明面上講出來，隻能含混地不停告訴聞淙，要他離開，“回老家”。

現在不一樣了。籠罩在青年身上的力量被壓制，甯琤的顧慮消失。聽着聞淙的問題，他怔了怔，還是帶着些許複雜地開了口：“沒有那麼危險……不代表不危險。”

聞淙抿一抿嘴，覺得自己會被捏耳朵。然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等來的卻隻是甯琤的歎息聲。

這反倒讓青年一個激靈。再去看甯琤，便見人背對着自己。已經操作好在手機上叫蔬菜的事了，這會兒隻在一下一下地切肉。

聞淙聽着廚刀與肉塊摩挲過，再落在案闆上的動靜，心頭的忐忑越來越重，忍不住叫：“哥——”

“你在那邊，”甯琤說，“總是有‘安全時間’的。”

聞淙沉默。

甯琤：“一場【遊戲】結束了，在下一場開始之前，你都知道自己肯定不會出事。哪怕……是真遇到了‘污染擴散’的情況，也隻是一小塊區域，隻要離開就不會有問題。”

聞淙聽見自己的心髒在不停跳動。咚咚聲裡，好像自己還是和從前一般無二的人類。可他又知道，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甯琤：“這裡不一樣。小淙，你住的小區，平時遇到的鄰居，每天相處的同事、學生，【它們】全都……這個世界已經完全‘淪陷’了，哪怕還有人類生活在裡面，也隻是在垂死掙紮而已。

“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邊正在發生什麼，就那麼無知無覺渾渾噩噩地活着，直到觸犯到【它們】當中的某一個【緻命規則】，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一部分人是清醒的，他們可以避開一些……但這隻會讓他們更加痛苦。

“小淙，我之前有遇到過……他們死的時候，有人會覺得絕望，有人卻會覺得這是一種解脫。”

說到這兒，甯琤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聞淙從背後抱住了他。青年的胸膛是溫暖的，心跳也是真實的。他還把下巴搭在甯琤肩膀上，于是吐息全部落在甯琤耳畔。“哥，你就打算自己在這種地方待着，讓我一直記挂你嗎？”

這回換甯琤沉默了。他握着刀柄的手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去切肉，“你才二十三歲。就算一開始會記挂我，以後也會慢慢放下的……小淙？”

甯琤感覺到了耳畔的濕熱。他想要側頭去看，可聞淙已經把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拒絕被看清表情。甯琤隻能無奈地聽着抽噎聲，過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聞淙的情緒穩定下來。

甯琤試探地又叫了一聲：“小淙？”

聞淙的嗓音還是啞的，“不許這麼叫我，我生氣了！”

甯琤：“……”

他低頭去看依然緊緊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某人嘴巴上厲害，行動卻一點都不一樣。

“憑什麼啊。”聞淙說，“你憑什麼就這麼簡簡單單地說我能放下你？我爸媽走了，甯叔也走了，我隻剩下你——”

甯琤嘴巴張開一點，又閉上。

聞淙：“他們都死在這個地方了，然後連你也……你還是為了救我死的。甯琤，你知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是什麼情況？我有多後悔自己竟然真的聽了你的話走了，而不是和你一起死在這裡。”

甯琤心想，看來是真生氣，連自己名字都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