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聞淙的努力下,甯琤到底給了他一個“到你大學畢業的時候,要是想法還沒變,那會兒再說後面怎麼辦”的答複。
聞淙其實很想再争取一下,但甯琤面露嫌棄,說:“同學,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學生仔對我們這種上了班的人來說真的很幼稚啊。”
聞淙眼睛瞪大了。
“沒看過那種網上鬧出來的八卦嗎?”甯琤循循善誘,“社會人士找一個大一學生在一塊兒,别人都是怎麼說的?年紀大的仗着兩邊的閱曆差距哄騙小孩。”
聞淙很不想承認這話,但回想一下過往聽說的、看過的内容,他又覺得哥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再有……
哥雖然在笑,可神色之間的倦意從未消散。
一點細細密密的心疼冒了出來,混雜着懊惱。
“好。”他說,“那哥,你——”
甯琤:“怎麼?”
聞淙把一句“咱們既然約好了,那這幾年裡,你不許喜歡上别人”咽下去,說:“你要是喜歡上别人了,一定要告訴我。”
甯琤一愣。
聞淙垂眼,很不開心,聲音便輕了下去,“我不是想逼着你怎麼樣。哥,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甯琤靜靜地看着他。在聞淙察覺不到的角度,手指慢慢扣住掌心。
“我知道了。”
他口中說。
心中則想,怎麼會存在這種可能性?
在被【遊戲】選中的時候,自己就不可能幸福了。其他玩家或許還要掙紮、朝着一個虛無缥缈的“脫離方式”努力,可甯琤不同。
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
……
在甯旭升等人進入的年代,【玩家】們隻能在鬼怪的追逐中交換聯系方式、以期在離開恐怖的地獄後仍然保持溝通。而到了甯琤進入的時候,他已經能從其他人手中得到一個網址。進入其中,能看到無數經曆了與他有着同樣經曆的人在求助、分享經驗,以及……
陷入絕望。
沒有人知道這個論壇是誰搭建的,但有一點很肯定。“隻有【遊戲】選中的人能看到上面的内容,要是沒被選中,那這個論壇就是‘隐形’的。”
這自然不算合理。但【遊戲】的存在同樣沒那麼科學,人們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由之而來的一切問題。
在安全的、安靜的時間中,甯琤也經常去論壇裡打轉。幾年當中,他看到的最多一個問題就是:“要怎麼樣才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答案五花八門。有說要完成特定次數的死裡逃生的,最低的猜測是九,最高的猜測是一百。有說要搜集某樣隔三差五會出現在【遊戲】中的東西的,比較簡單的是一把鑰匙、一張名片,難的就說不上來了,甯琤最無法理解的一個帖子是讓人到處撿眼珠子,黑色瞳仁的還不要,必須得是金色。
還有說法是【玩家】必須進入一場特定的【遊戲】,對着裡面的【神】許願。
甯琤回複:“你是‘覺醒派’吧?身上還有一塊兒好皮嗎?”
按下發送鍵後,他百無聊賴地退了出來。
爸爸參加過的【遊戲】至少有上百場,但他依然無法脫身;
筆記中曾經提過一個身上長滿了金色眼珠子的怪物,還說這些眼珠被人撿到之後還能通過它是睜眼還是閉眼判斷一個地方是否安全,好用是好用,但肯定和離開這鬼地方無關;
【遊戲】裡的【神】……呵呵。
如果說在父親去世之前,甯琤還有幾分自己努力活下去,或許有天真的能夠擺脫噩夢、回歸正常生活的期許,那看完對方的筆記本之後,他很确定這都是癡心妄想。
甯琤猜測,這或許也是爸爸生前不曾對他說出真相的原因。他已經不在乎了,隻有在看着聞淙認真、渴望,又夾雜憂慮的目光時,心髒才會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重重抓了一下,又酸又痛。
……
……
這一天,聞淙和甯琤約法三章。
正常加班就算了,不加班的時候甯琤不許騙他,兩個人周末必須見面。
不見面的日子也要及時看手機,盡量回複聞淙發的消息。
“我的确進比賽決賽了,”青年還說,“雖然不用彩排。咳,比賽在禮拜一下午,你要不要來看?”
講話的時候,吐息落在甯琤身上。
很熱,又輕,像是羽毛。
甯琤覺得聞淙應該沒留意到自己的胸膛、手臂已經緊繃了很長時間,于是依然氣定神閑地回答:“你這個時間也太不巧了,我不确定能不能請假。”
聞淙失望地“哦”了聲,甯琤喊他:“喂!”
聞淙嗓音悶悶的:“怎麼了嘛?”
甯琤禮貌道:“把你腦袋從我肩膀上拿開。”
聞淙抽鼻子。
甯琤雙手捏住,又松開。
他妥協了:“……要是下班時間早,我去你學校找你,咱們一起吃晚飯。”
聞淙:“哎?好好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