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大學管得很嚴,全天上課、早晚點名、體能鍛煉、各種開會,甚至還要定期檢查寝室衛生秩序。
這個周五下午,按要求,所有班長要交叉檢查其它班的宿舍情況。秦離被分到的是三班。
按照順序一間間來,她有些緊張,到洛依那間時,按了按跳動的心口,頓了頓才敲門:“檢查宿舍。”
進去後,其她三個人都在,唯有洛依不見蹤影。
秦離心不在焉環視房間,唯一空着那個床位上,床尾堆着個揉成一團,擠擠醜醜的被子。
商城大學是要檢查被子外形的,秦離看着,忍着笑,臉上正經的表情有些變形。
洛依的室友年齡都很小,以為她生氣了,連忙緊張着解釋:“洛依被子被褥有點問題,捏不出形狀,就這樣已經是我們幫她一起努力的結果了。”
她們都很擔心她被記差。
秦離自然不會計較這個,裝似不經意問道:“她人不在宿舍嗎?”
這時有人認出秦離了:“啊,你是經常過來找洛依那個女生。”
其實是有幾次秦離路過,被洛依發現,跑出去給她拿吃的。室友看見,還以為她是專門過來找洛依的。
秦離樂得她們這麼認為,笑意也藏不住了:“我肯定不會記她的,就是看她沒在,問問。”
室友們也笑了,氛圍變得輕松:“她啊,跑出去一會了,大概率是去找田薇、謝依霖她們了吧。”
“是啊,她們三個簡直跟連體嬰兒一樣,老是鑽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已經認識好多年了呢。”
“好像是去盡頭陽台那邊了。”
秦離心中那點澀澀的感覺又出現了,但忍住沒讓人看出來。她接着檢查,一間又一間,直到結束了往自己宿舍走。
她宿舍本就在靠近盡頭的位置。她沒回去,而是放輕腳步,往陽台那邊走去。
陽台門平時是開着的,今天關了一大半,虛掩着隻露出一點門縫,歡聲笑語從裡面透了出來。
秦離聽見三個人的聲音,洛依聽着比平時和她說話時要更活潑歡快。她從門縫看進去,隻能看見三個湊得很近的身影,說話着、打鬧着,洛依似乎擡手拍了下田薇的頭。
那氛圍真好啊,像是青春的女大學生那樣。而大學,好像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了。她被社會荼毒了太久,滿身社畜味,即使是重回校園,作出看似積極努力的樣子,好像也融不進人群。
秦離呆在那裡,腦裡劃過很多喪氣的念頭,直到背後有人喊她:“秦離?”
秦離一驚,回頭發現是羅娜。
羅娜對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問道:“你站這做什麼呢?”
她聲音不大,秦離不想被洛依她們發現自己站在這裡,連忙拉着她往遠處走,邊走邊搪塞道:“沒事,我突然想起個事,在那裡想出神了。”
陽台上似乎有些動靜,又似乎沒有,秦離沒有回頭看。
這天晚上,熄燈後,直到室友們都已經跟家裡人打完電話又玩手機玩困了,秦離還是睡不着。
時鐘已經跳到新的一天了,秦離悄悄爬起來,換了衣服跑出宿舍。
深夜的校園靜悄悄的,高大的樹木在風中搖來晃去,樹影在月光下顫動。
秦離在校園裡遊蕩着,走到了初遇洛依時的那片湖。
湖沒有名字,也沒有怎麼維護,湖邊一圈的小道被郁郁蔥蔥的灌木、矮樹和藤蘿擠占了空間,小道上隻有零星幾個陳舊腐朽的木制長椅。今晚的月色很亮,湖水是墨綠色的,波光粼粼,月亮在上面随波蕩漾,偶爾有小魚撲騰打破湖面。
秦離也不管衣服被弄髒,縮坐在長椅上,抱住膝蓋,望着湖發呆。
手機随機放着歌,是戀愛的犀牛。
“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遇
都成了黑墨水暗淡無光
一切鳥獸因為不能說出你的名字而萬分絕望
一切路口亮起綠燈讓你随意通行
一切指南針為我指出你的方向”①
秦離突然覺得什麼都挺沒意思的,努力積極沒意思,悲觀頹廢也沒意思。她一邊沉溺在這種自暴自棄的失落中,一邊又旁觀着、嘲笑着這種失落。
她這是在做什麼,因為一出自導自演的獨角戲而悲春傷秋麼,有誰看見,搞得自己好像多麼深情一樣,可笑。
秦離眼神放空,想起了過去好多好多事,中學時,大學……時,再後來忙忙碌碌工作,恍惚回頭看過,居然都要邁入三十了。這個時代,連整個社會都逐漸抛棄九零後,将目光轉向千禧一代。
時光跑得好快。
秦離漫無邊際地想着,都快想到什麼人生哲學、生存意義了,這時她突然感到腿上一痛,一巴掌拍下去,一手的血。
“該死的蚊子!怎麼這個季節就有了!”
蚊子肆行,最終是滿腿的包中斷了秦離的自閉狀态。心理上的emo比不上皮膚的瘙癢難受,她乖乖回了宿舍。
這之後,秦離覺得自己不能再沉溺在這種似有若無的關系裡了,自己心煩意亂,說不定也惹得别人不耐煩呢。
她強忍住不再關注洛依,路上看見她會遠遠繞開,實在避無可避就低下頭假裝在玩手機。雖然這樣挺像個傻叉的,單方面的自作多情什麼的,說不定對方根本就沒意識到呢。秦離自嘲着。
哈哈。
沒有和洛依那些微甜的時間碎片,培訓的日子也在一天天朝前走,很快就要到半了。
秦離的情緒最近一直不太高。她雖然仍坐在第一排,但大部分時候在發呆,創作熱情倒是很澎湃,什麼散文啊詩啊小說啊都會寫一點,甚至還會寫幾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