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忠烈之後,便是儲诏有天煞孤星的名頭,想要推拒,若無好由頭,隻怕劉皇後那關也難過。
徐氏人老成精,不過略想了片刻,直接問到了要害,“瑞姐兒竟是願意的?”
宣甯侯苦了臉,“她小孩子家家的,怎麼懂這裡的事。隻聽娘娘贊了一句,便以為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這話哄哄别人還行,白瑞眼看着就要滿十八歲,尋常姑娘家這個年紀,便是做娘的也有了。
徐氏當然也不信,隻她不願意戳破而已。長子已然夠難堪了,千挑萬選的女婿,誰知道大孫女兒竟然沒看上?!
“娘娘面前,必要有個答複的。你與你媳婦兒可商量好了?”徐氏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劉皇後。
“正是為這事兒發愁呢!”宣甯侯先是一急,複又言道,“便是咱們替瑞姐兒駁了回去,待來日娘娘召見,這豈不是又露餡兒了?如此罪成欺君,咱們家是在擔待不起。”想一想也知道欺君這事兒不能做,這麼大個罪名落下來,能把一府的人壓死。
輕則流放,重則抄家。
哪知徐氏陡然變了臉色,“都是你素日裡太過放縱!便是真個兒這樣回話,她還能在娘娘面前揭破不成?!”若白瑞真的如此作為,那便是置整個宣甯侯府于不顧。
這事兒對侯府而言是個死結,對劉皇後而言又何嘗不是?若真的召見白瑞,問明緣由。侯府有欺君之罪,白瑞作為侯府女兒,便失去了和儲诏聯姻的身份基礎。劉皇後要的是大義和名分,且白瑞的八字和儲诏十分契合。
事已至此,唯有将婚事作個圓滿模樣,才算對儲诏有個交代,也是對滿朝文武有個交代,以示天家不忘之意。先帝都能給許應魁留個善終,怎麼到了本朝,有功于國的忠烈之後反而得不到照顧呢?但凡讓這種風聲傳出去一點兒,都是對今上名聲有損。
劉皇後必不會坐看此事發生,正巧又有個樣樣合适的白瑞在,劉皇後難免動了心思。此事隻要侯府點頭,兩下裡的體面就都有了。劉皇後絕不介意擡舉宣甯侯府,亦或者白瑞本人。
見母親果然動怒,宣甯侯連忙又勸。他所慮者便是這個,瑞姐兒若真的傳出忤逆的名聲,那她的婚事自然也不必再議了。
在閨閣之中尚且能忤逆祖母,出了閣自然也能忤逆公婆。這樣的媳婦,哪一家也是不敢讨的。
徐氏順過氣後又道,“又不是要推她進那個火坑,怎麼還犯起糊塗來!”這是徐氏最不明白的一點,難道景川侯世子還不夠好?放着以後的伯夫人不當,去做個三品淑人?不說差着品級,也得那個淑人的诰命能落到自己身上再說。
“難不成她沒了,還教後面的妹妹挨個兒往進填嗎?”這話就有些太重了。徐氏不知道靈華真人批過兩人的八字,這話雖難聽,但也有幾分道理。
難道為了讨好皇後,要把家裡的女兒一個個賠進去不成?
宣甯侯也不敢駁母親,隻替白瑞找補,“那孩子是一時沒想明白……”老太太歎口氣,宣甯侯也就住了嘴。
……
眼見點心碟子見空,白瓊又給白瑞續上一杯蜜水。
白瑞摸出手帕擦擦嘴角,吃飽了這心情自然也就緩和了些。
“妹妹以為,我是該聽皇後娘娘的,還是該聽父親的?”這話問得十分古怪,若以綱常論處,自然該聽皇後的。可若以倫理論處,自然該聽親爹宣甯侯的。
白瓊思襯片刻便道,“上若有命,自然遵從。”聖人是實權皇帝,劉皇後作為中宮,她的話自然是管用的。可白瓊也說了,那也得是中宮切切實實有谕旨傳下才行。若有旨意,侯府自然依旨行事。
可這事兒偏不好在沒商量好之前落在紙面上,不然天家顔面受損,也是劉皇後不樂意看見的。
所以劉皇後才會暗示崔氏,自家商量好了再來回話。便是不願意,面上也得體面些。
白瑞也知若有旨意來,那便再不能更改。可親爹宣甯侯的模樣,分明是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