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在米斯特遇到的審判之夜不同,這次的敵人有神智,能交流,有執念和弱點。
潼恩不敢再往糟糕的情況猜測。
如果是真的話,曾經人類的天才,最後會以這樣絕望痛苦的姿态處于人世間,最後和自己的同類兵戎相見。
她擡起頭來,看向還在休息的莉莉娅。
紫眸的精靈整理着散落下來的碎發,擦擦額頭留下來的汗水。
注意到投向自己的目光,莉莉娅張張嘴,心中知道對方想問什麼,最終還是抿起嘴不說話。
得到一個近乎是默認的回答。
潼恩再次把目光投向低頭擦拭着刀刃的薩琳娜。
女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回望過來。
玩家張嘴,用幹澀的嗓音發問:
“‘她’曾經是我們的同類嗎?”
這句話一出現,本就安靜的空氣再次變得凝固起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嫌惡地整理自己裙擺的貝拉也停止動作,露出一副複雜的神情。
周圍的色彩在不停褪去,漆黑的畫布正逐漸變得不複存在。
影子化成灰燼消失,“她”的屍體還橫在地面上,脖頸的斷裂處還在源源不斷地湧出液體。
鼻腔中擠滿了腥氣還有惡臭。
就好像從傷口出淌出的不是混合顔料,而是人類的血液一樣。
這種既視感讓所有人沉默下來。
“她”的身體在以緩慢的速度消失,畫中的世界也在随之崩塌。
“是。”
最終,打破這種氣氛的是重新低下頭來擦刀的薩琳娜。
她垂着頭,淩亂的發絲擋住側臉,從肩頸處垂下來。重新系上的絲帶混雜在發絲間,閃着光的翠綠寶石簡直成了這片空間中唯一的亮色。
看不清神色的人回答着之前的問題。
永遠會把注意力放在大人身上的梅森身體反應比思想快,手先一步伸出去似乎想安慰她,但停留片刻還是因為某種原因放棄。
因為薩琳娜從來不需要别人的憐憫。
很快她又重新擡起頭,挽個刀花将刀刃輕松地插回刀鞘。
那對冷翠的眸子直直地向潼恩看過來,薩琳娜補充道:
“我的老師教導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面前的敵人可能是曾經的同伴。’。”
女人的聲音很冷靜,接近無情地複述着殘忍的内容。
這一幕倒是和莉莉娅記憶中的畫面逐漸重疊。
精靈一直留意着這邊的情況,她有些恍惚到分不清現實和回應,這場環境對她的影響還是太大。
莉莉娅的破綻很多。
薩琳娜想。
但是她現在沒有太多的心情揪着一點不放。
畢竟她相信,自己的朋友費勁心思用另一個身份接近自己一定有特殊的原因。
是這樣吧,奧菲莉亞。
什麼嘛,潼恩對上那對無情的眼眸,腦海中不斷盤旋的是一句冰冷的話。
怎麼會這樣。
總是外表嬉笑玩樂的女孩内核其實是非同一般的強大。
可就是這樣,她的眼眶中還是不住地閃着熒光,在眼瞳的映照下,水滴折射着碎金。
薩琳娜看到了,但也隻能保持着沉默。
對方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那又能怎麼辦,女人感覺自己的靈魂清醒地遊離在身體之外,看着這場來自神明的惡劣玩笑。
不知道為什麼,潼恩的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悲凄,這種強烈的情感從頭到腳淹沒了整個人。
明明自己隻是一個外來者,為什麼會對這片大陸上絕望的命運感到難過。
來自神明的惡作劇,魔力被污染,出現審判之夜,魔法師們不停使用魔力或者用殘忍的條件達成暫退,被污染的魔法師就會成為新的審判。
簡直是無限的絕望循環。
“至少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沒有辦法安慰的前輩隻能留下這樣一句說不上是安慰的安慰。
潼恩擡頭,視野已經被不斷閃爍的淚花所模糊,但還是可能朦胧地看清楚說話人的輪廓。
在所有的色塊中,隻有一抹綠色是清晰的。
緊接着就聽到薩琳娜再次開口:
“打起精神來,還有迎接接下來的挑戰呢。”
所以,潼恩突然又想到一點。
在剛剛薩琳娜不讓自己參與最後的一擊,也是一種無聲的溫柔。
畫中的世界已經消散了,五人又重新回到宮殿偏僻走廊中的暗紅色地毯上。
重新踏上熟悉的觸感,竟然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會不會又是另一場新的幻境?
或者是,這片大陸真的是真實的嗎?
這樣想并不可笑,至少知道真相的每個人都在内心發問過,連薩琳娜也一樣。
在出來的一瞬間,薩琳娜就察覺到時間流速的不對勁。
她們至少在畫中待了半天,但是外面最多隻過去半個小時。
貝拉發現大家身上之前沾染的顔料已經消失不見,還算舒心地重新理理鬓角。
回頭看向盡頭牆壁上挂着的畫框。
原先鋪滿色彩的畫布已經變成一片白色,空留金色雕花的畫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