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和臉頰傳來輕微熱意，彰顯着他們的存在感。

唐三原本要解釋的話都堵在口中，他失神注視着蕭炎。過了許久，他捂住臉，竟低聲笑起來。

“阿炎。”他輕聲呢喃，“你都看出來了。”

心裡長久擰結在一起的情緒，嫉妒，焦慮，自卑......太深太沉，壓得他喘不過氣。使他最終竟反而顯得挺平靜了。實則滿腔郁氣無處可訴說，滿嘴苦水隻往肚裡咽。

“你以為我跟那些人一樣，真把你當十幾歲小孩看。”蕭炎說，“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唐三沉默了許久。此時天色已晚，行人稀疏。他于是直接坐在拍賣場門口的台階上，擡頭看蕭炎。

蕭炎歎了口氣，也跟着坐下來。唐三順理成章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他牽起蕭炎的一隻手，和他十指緊扣。蕭炎手上的紋路很淡，骨節的位置泛着粉色，指甲圓潤，手指和手臂上一根汗毛也沒有。唐三把蕭炎的手翻來覆去地把玩着，說：“我們分開了半年多......這期間，發生了一些事。”

“我遇到一位前輩，他告訴我，我是昊天宗的直系血脈。我的父親，則是大陸第一的昊天鬥羅。”唐三喃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蕭炎一怔，眼睛微微睜大。

昊天鬥羅？唐三他爹——就那鐵匠？他眨了眨眼。真的假的。若真是大陸第一宗門的背景，怎麼還能淪落到這地步。那昊天鬥羅不會是什麼宗門的叛徒吧。

“昊天鬥羅……”唐三自嘲着搖頭，“我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一名封号鬥羅。作為他的兒子，我甚至要從他人口中得知這件事。”

“我想不明白。”唐三說，“他和我在聖魂村那些年，隻是個鐵匠，每天喝不完的酒。”

“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他瞞着我的理由。他是怕我知道後驕傲自滿？怕我不認真修煉？還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信任過我？”

唐三擡頭看向天空，眼中盡是迷惘。

“還有你。”他緊緊握住蕭炎的手，“你和獨孤博......我不知道。阿炎，你跟很多人關系都很好。但我......我不是這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唐三幾乎是憑本能在傾訴這一切，放任自己漫無邊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我害怕有一天我們會漸行漸遠，會有其他人來替代我的位置，成為你生命中更重要的人。然後我就會變成一個過客。”

“蕭炎，我無法承受這幅畫面。光是想象，我就感覺要窒息了。”

蕭炎聽了他說的話，沉默了很久。

還是吓到他了。唐三想，不該說這些的。

“小三。”蕭炎輕聲說，“你前一世的父母對你如何？”

唐三愣了一瞬，慢慢道：“我前世是孤兒。”

聞言，蕭炎輕輕歎了口氣。

“難怪。”他說。

唐三轉頭看他，沒有明白蕭炎的意思。

“小三，我可能沒有立場這麼說，”蕭炎扣住唐三的手，熱量在二人皮膚間傳遞，“但是你自己可能沒有一個很好的參考标準。所以從我的角度來看呢，你那個父親吧……”

“真是爛透了。”蕭炎說。

“……”唐三愣愣地看着他。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去你家時，你家裡那模樣。賊去了怕是都要哭着出來……你跟我說小時候你一直是自己做飯，你爹的飯甚至都要你來做。現在這人抛下你一走就是這麼多年......”

他掰着手指頭一個個數過來，最後得出結論：“相信我，如果你對他有怨，絕對是他的問題。”

“還封号鬥羅。如果封号鬥羅都是這樣，這大陸早完蛋了……”蕭炎搖頭歎道，“我要是你，我肯定…...”

他說到這，突然反應過來，他後知後覺心虛地找補道：“哎，不過我畢竟是個外人。你和他是親父子，你們之間的過去我也不太了解，那什麼……他說不定也有苦衷呢……”

唐三隻是默默看着蕭炎，瞳孔中似有微光閃動。

“算了，不提他了。”蕭炎拍了下掌，“來說說咱們吧。”

“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父親離開的那天，你對我說的話？”蕭炎說。

唐三沉默半晌，沙啞道：“我問你，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家人。”

“家人。”蕭炎點着頭，品味着這兩個字，突然，他好像氣不打一出來，一把抱住唐三腦袋，□□了把他的頭發：“你既然記得，還在這亂想什麼！”

“傻小三，什麼叫家人啊？”蕭炎哭笑不得看着他，“家人就是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離你而去的人。如果你功成名就，我就陪你一起登上去；如果你誤入歧途，我就去把你揪回正道。但是無論怎樣，離去二字從一開始就不會在我的選項之内。”

“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