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獨孤博住處時，蕭炎腳步反而遲疑起來。

我這算是近鄉情怯麼，他自嘲笑笑，甩了甩腦袋，大步朝森林中心的溫泉走去。

很快，他便聞到一陣濃郁的毒香。隻見前方不遠處的溫泉邊立着一座鼎。鼎前，一人披着黑狐皮大氅，手持長柄木勺，似乎是在熬制毒藥。

一頭青絲披散于黑氅之上，即使在黑夜中依舊氣勢逼人，此人不是獨孤博又能是誰？

蕭炎在林間靜靜注視着他，寒夜中獨孤博半個身子都被陰影籠罩，形影單隻，他竟覺幾分唏噓。

不知過了多久，獨孤博淡漠道：“還要看多久？”

蕭炎沒有出聲。

“我不知你如何找到此地。”獨孤博注視着鼎中冒着熱氣的毒汁，微微轉動木柄，“總歸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老家夥，根本沒有認出來。蕭炎莞爾一笑，這人辨認氣息雖然是一把好手，卻是隻能感受大概，具體卻沒個準頭。

“這麼不歡迎我？”蕭炎從林中走出。

聽到人聲，獨孤博身形一滞，他随即擡頭，怔怔望着眼前少年。

黑夜中，蕭炎看不清他神情，隻覺其面容被火光映照地愈發深邃。沉默半晌，他不自在地聳了聳肩：“半年沒見，沒什麼想說的嗎？”

獨孤博望着他，突然笑了一聲，将手中木勺随意一扔，朝蕭炎張開雙臂。

“過來。”他說。

聽他這麼說，蕭炎忽覺鼻頭一酸，身體竟不受控制朝那人靠近。

草坪上，兩道影子撞到一塊兒，幾乎融為一體。

獨孤博用力摟住少年，手不住從背部往下撫到腰側。

“瘦了。”他嗓音低沉，“在史萊克沒吃好？”

“瞎說些什麼。”蕭炎把頭埋進大氅，聲音悶悶的。

“怎麼突然想起到我這來了。”獨孤博敞開大氅，将蕭炎整個人一并裹進去。

“跟着學院一塊過來的。”蕭炎暖和得眯起眼，“來看你隻是順道。”

“真狠心。”獨孤博道，他想起什麼，說，“你可知因為你，前不久七寶琉璃宗的人還跑到我這來了？”

蕭炎從他懷裡掙出來：“你還好意思說，你那些藥材……”

“聽我說完。”獨孤博手放在蕭炎後頸，将他按回懷中，“古榕那老不死的，帶着一堆珠寶過來，跟我扯什麼七寶琉璃宗的報答……”

“要不是他說，我都不知道自己會了什麼煉丹術，還多了個小徒弟，嗯？”獨孤博看着懷裡人。“讓本座莫名其妙成了七寶琉璃宗的貴客？”

“借你名頭用用怎麼了……”蕭炎心虛道，“給你送錢還不好麼。”

他擡頭看着對方：“你沒退回去吧？”

獨孤博一時沒說話。開始，他确實不想收下這份燙手禮，畢竟雙方政治立場擺在那裡，隻不過……

“你那心肝兒模樣可是精緻的很。”古榕紅眸眯起，笑容一派不懷好意，“珠寶與美人，自然最是相稱。這禮，你确定不要？”

“沒退。”獨孤博靜靜看着蕭炎，“送上門的寶貝，哪會有不要的道理。”

“我就說嘛。”蕭炎松了口氣，“你那些藥材，我也得一并還給你，拿着怪燙手的。”

“就當是替我保管好了。”獨孤博把火滅了，鼎爐也收到魂導器内，随後摟過蕭炎朝木屋走去，“總歸我也隻有治毒時用得着，到時還不是交由你來煉丹。”

蕭炎歎了口氣：“你這些人情債……”

聽他這般說，獨孤博微微皺眉：“你明知我的心思，又何必把我往外推？什麼債不債的，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對你好，我心裡舒坦，怎麼樣？”

蕭炎啞然，臉上逐漸冒起熱意，隻任由獨孤博帶着自己朝前走，半晌憋出一句：“……沒把你當外人。”

獨孤博抑制着嘴角弧度：“知道。你怕我吃虧，事事想着我呢。”

這下，蕭炎徹底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