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剛剛踏上末世的大地麼?可這裡距離鐵巢城邦亞裘拉太過遙遠,沒有任何生物能一個人穿越歐洲的殘檐斷壁來到這裡,萬城之城希伯倫也已經湮滅很久了,我們日複一日的守候在這裡,卻依然沒能見過哪怕半個幸存者從那裡出來。”
黑貓一點點站直四肢,修長的尾巴豎起
“但你說你從伊甸園趕來...伊甸園隻是末世中的一個神話,從來沒有人見過其中的一草一木,現在這顆星球上你還能看見屬于文明的痕迹,就隻有這些風吹日曬的鋼鐵廢墟了。”
“人類,所以你是要告訴我們,伊甸園并非隻是一段轶事麼?”
“是。我從伊甸園中誕生,長大,絕無半點虛假。”
少年認真無比的看着黑貓。
黑貓凝視着他,歪了歪頭。
“那麼,你可以幫我們打開一扇聯邦的門,你的臉就是鑰匙,門開之後,你可以取三件物資。”
“很劃算的交易,請吧。”伊亞洛絲笑笑“據我所知,聯邦的物資儲備室大多深埋于地下,就是軍團的鑽地精準導彈也無法破開它的外殼,并且隐秘低調。”
鐵皮人站起頂天立地的軀殼,嘎吱嘎吱地踏出腳步。
一人一貓一胡桃夾子先後走過廢棄的城中巷道,這場面荒誕而安靜,時光的塵礫日月沖刷文明的最後證明,無名的白鳥停留在電線杆上,梳理自己的羽毛,偶爾看一眼那三個慢慢移動的影子。
伊亞洛絲走了有一會,他們穿過幽深的地下車庫,無數報廢的汽車電車殘骸被如同積木一般搭建起來,建成了充滿安全感的長長甬道,甬道的盡頭是人工挖掘的石路掘道,就像是...盜墓賊的手筆。
走到盡頭,一幢被混凝土和鋼筋掩埋的鐵門出現在他的面前。
伊亞洛絲吞了一口口水,那門有一片厚厚的玻窗,玻窗後淌滿了猩紅的血迹,就像那裡面昔日裡發生過慘遭人寰的悲劇,有什麼人在裡面死去了,過程漫長而痛苦。
黑貓蹲在門前,扭過頭,看着伊亞洛絲喵了一聲。
輕輕觸碰被砸出一個坑的面闆,時隔多年居然還能泛起幽藍色的微光,人眼無法看見的光線自上而下地掃過伊亞洛絲,他的五官被識别為點,線,面,一束綠光反複掃描着他的虹膜,精密的運算聲滴滴答答的響。
一人一貓一胡桃夾子安靜的等待。
啪嗒。
門開了。
塵封多年的氣息瞬間從門縫間流出,濃濃的塵埃簡直要嗆住他的鼻子,兩個仿生生命不受影響的走了進去,看起來頗為輕車熟路。
伊亞洛絲掩着鼻,也跟了上去,室内沒有光亮,他從後背摸出手電筒,調大光圈,光弧拂亮了每一寸空間。
他怔住了。
這根本就不是聯邦的地下物資存儲室,這裡像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居所,書桌上堆放着關閉的手提電腦和書籍,開放式的廚房間裡擺放着井然有序的咖啡機、電磁爐、面包機、甚至還有數壇用以盛放花卉的泥土花盆,但是植物都已枯萎,隻有零散的幹癟雜碎落在地面。
鐵皮人和黑貓站在一張床前,默立良久。
伊亞洛絲小心翼翼的望過去——
一具完整的宇航服平置在床上,鞋褲手套穿戴完整,甚至連頭盔也嚴絲合縫的扣在衣服上,伊亞洛絲詫異的思索,卻太過突兀。
宇航服不挂在衣櫃裡反而放在床上...那不會塌下去麼?
他猛然驚覺了不對的地方,宇航服在外太空的環境下是需要内部充氣支撐的,如果沒有氣體注入,宇航服應當會幹癟的收縮起來。
可他面前的這具宇航服應該在這裡靜置了多久了?門開啟時湧出的塵埃不亞于伊甸園大門開啟的瞬間,那麼長的時間過去,絕然不可能一直保存内注的壓縮氣體,這具宇航服理論上就該是幹癟的。
他忽的又聯想到房間外的景象,當年應該是怎麼樣的混凝土澆築在這具房間的上方,徹底将房間掩埋在地底之下?甚至還有數根零散的鋼筋插入其中,堅固而不可摧。
這根本就是一間人為的陵墓!伊亞洛絲的皮膚上激起雞皮疙瘩,當年房間的主人是被活活困死在這裡的!
心跳驟然加快,他喘着氣走近鐵皮夾子,低頭瞥了一眼宇航頭盔内部的景象——
胡桃夾子後撤一步,為立刻開始嘔吐的伊亞洛絲留出空間,圓圓的小眼睛一閃一閃。
黑貓盤起尾巴坐在床的一角,凝視着鐵皮人臉,貓瞳裡仿佛有鬼火閃爍。
它忽的擡起貓腳,踩了踩宇航員的手,而後昂首向着房間的門外離開。
胡桃夾子機械的伸出雙手,攔腰抱起積灰的宇航員。
伊亞洛絲吐的胃裡再沒有半點東西了,隻有泛着惡心的胃酸在嘴角滴下,他的目光暈眩大腦疼痛,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人類可以有那麼慘的結局。
宇航服内部是密閉的環境,生物死後骨肉溶解,那是天然的細菌溫床,宇航服的内部已經連骨頭都不剩下,隻是一灘幹涸了的液劑。
他死死的雙手捂着嘴,瞪大眼睛不去回想那一幕。
伊亞洛絲扣着自己的嗓子眼,拼盡全力的平複下來,扶着手邊任何能扶起自己的東西,站起搖晃的步子離開。
他踩到了自己黏膩的嘔吐物,平衡失去控制,狠狠摔在了地上。
伊亞洛絲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