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這是怎麼回事!?”
與白氏一同等着蘇詩蘭與孟清和二拜高堂的蘇競猛然站起,一聲怒喝。
他帶着敵意以及盤算打量了蘇詩蘭身邊的沈路幾眼:“此人是誰?”
蘇競的問題也是孟清和的問題。
“小婿也不識此人。”
蘇詩蘭身為丞相嫡女,交際圈子十分有限。但蘇競是長輩,又是不問後宅事務的男子,蘇詩蘭有一、兩個蘇競不認識的熟人倒還能理解。
然而孟清和是蘇詩蘭未來的夫婿,又與蘇詩蘭是平輩。與蘇詩蘭看起來十分熟識的男子連他都不認識,那就有些詭異了。
……何況蘇詩蘭看着那男子的眼神,讓孟清和十分不舒坦。
丞相府十分重視子女的教育,蘇詩蘭襁褓裡還不會說話就開始有教養嬷嬷跟着,避免沾上些下人無意間表露出的壞習慣,日後被養壞了。
此等教育之下,李朝的貴女之中,蘇詩蘭無疑是一等一的。她的教養、品行任何人都挑不出錯兒來,就是宮中的皇後見了蘇詩蘭都贊她:“落落大方!不愧為名門閨秀!”
而這也注定了蘇詩蘭在人前的情緒起伏不會太大。遵循笑不露齒的規矩,她就連高興時都是淡淡的抿唇而笑。
孟清和為了讨好蘇詩蘭,在與蘇詩蘭訂下婚約後半年來幾乎是日日到蘇詩蘭面前獻殷情。有時候是詩社前“偶遇”,有時候是送從女學館出來的蘇詩蘭回府。更多的時候則是在散值後或是休沐的日子買些糕點、胭脂之類的小玩意兒親自送到丞相府去。
尋常高門三媒六聘至少走個兩、三年的功夫,蘇詩蘭的婚事太急,蘇競有意讓蘇詩蘭與孟清和多熟悉熟悉,不但不避諱孟清和的來訪,還主動帶着女兒與孟清和手談、論詩、講畫。
孟清和無疑是除了蘇競之外最熟悉蘇詩蘭的異性。可即便是他也隻見過一次蘇詩蘭情緒起伏的模樣。
那還是迎親前孟清和最後一次見到蘇詩蘭的時候。蘇競半是調侃、半是敲打地對孟清和道:“今後我的寶貝蘭兒可就交給你了,你可别虧待了她。”
孟清和聞言斂衽下跪,信誓旦旦:“蘇大人放心,在清和眼裡蘭兒就是天上的仙子、地上的神女,今後清和決計不會讓蘭兒過得有丁點兒不順心。”
那一次跟在蘇競身後的蘇詩蘭臉紅了,她連忙舉起手中的小扇試圖遮住自己紅透了的臉。孟清和見蘇詩蘭如梨花染紅那般羞澀,心道自己終于挖掘出了蘭兒的真性情,對蘇詩蘭更是喜愛得難以自持。
孟清和花費半年,用足了手段才能見到蘇詩蘭不平靜的一面。可就在剛才,那眼中像是跳動着妖火的男人一出現就奪走了蘇詩蘭的全部視線。
他的蘭兒看着這個道貌岸然卻讓他感覺說不出的邪氣的男人,不但眼中忽然一亮,更是全然無視了就在一旁、應當是她夫婿的他!
這讓孟清和無比難受!
帶着受傷的神情朝着蘇詩蘭望去,眼中明明白白地寫着渴求蘇詩蘭看他一眼,對他解釋一句、讓他安心的卑微。孟清和眼神癡纏,仿佛心有刀割。
孟清和望着蘇詩蘭,甯詩畫又何嘗不是在凝望着孟清和?
但見自己當成夫君的男子就在數步之外深情地凝視着另一個女人,其實心底深處并不認為自己容貌輸給蘇詩蘭的甯詩畫心都碎了一半,整個人更是水做一般淚如泉湧。
蘇詩蘭在看到沈路的瞬間如同觸電一般想起了自己的前兩世。她當時根本來不及遮掩自己的情緒。
這會兒被蘇競一吼,身着嫁衣的她本能地抖了一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
背如針紮,被無數雙眼睛盯着,蘇詩蘭喉頭滾動了一下。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蘇競的問題。
她總不能回答:“女兒也不清楚。”吧?
可她确實是不清楚這個男人的來路啊……她就連這男人叫什麼都不知道!
偷眼朝着沈路瞧去,心道這人上次還是一頭紅發,腦子裡突然多了兩段前世記憶的蘇詩蘭心念電轉,還算鎮定。
“在下不過是個江湖草莽,狀元公自然不認識在下。”
沈路微微一動就阻隔了孟清和望向蘇詩蘭的視線。
講真,要不是他十分了解師姐,知道現在師姐已經心有謀劃,他不介意再殺面前這腦殘幾次、幾十次。這次他會掏出他那雙膽敢觊觎他的師姐的眼睛,然後再拔了他那根巧言如簧的舌頭,跟着碾碎那雙曾經碰觸過師姐的手——
“江湖草莽?”
蘇競面上陰晴不定。家醜不可外揚,今日來觀禮的人可不少,朝中權貴除了與他不對付的,還有真的是病在床上快死了的,其他人基本都來了,他不欲在此說話。
孟清和不曾錯過蘇競的臉色,連忙上前兩步重新擠回蘇詩蘭的視野裡幫腔蘇競。
“無論何事都稍後再說吧,今日是我與蘭兒大婚之日,吉時耽誤不得。”
惡——
蘇詩蘭一見孟清和那張臉就胃裡翻攪。她面上發白,搖了搖頭。
蘇競見女兒這麼不識相,不禁心煩氣躁、怒從中來。他還想對蘇詩蘭施壓,沈路阖扇的動作卻正好阻了他一拍。
蘇詩蘭到底是第三次再世為人,也就初時被蘇競給唬住了片刻。她心情平複得很快,見沈路立在自己與蘇競之間,她立刻抓緊道:“我要說的正與我……還有孟大人的婚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