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詩蘭想過親大哥蘇立還有特别巴結自己的小弟蘇綱未必會相信人生重來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卻沒料到自己會因為說出重生前的事情而被人當成滿嘴胡話發了瘋。
起初蘇詩蘭還傻兮兮地試圖證明自己沒得瘋病,後來她才意識到她有沒有瘋病、她說得是不是事實對蘇競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
蘇競從蘇詩蘭的口中得知了英宗對蘇家的企圖。于是蘇競先一步行動,占據了主動權。他用這主動權與孟清和,又或是透過孟清和與孟清和身後的英宗達成了協議。英宗或是孟清和與蘇家各退一步,彼此的關系又找到了新的平衡點。
蘇詩蘭知道太多不必要的東西,還名聲盡毀沒法再為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她活着就相當于一個定時炸.彈還在倒計時,所以被軟禁了一段時間後她被處理掉了。
丞相府是蘇競的天下,蘇詩蘭被處理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便是說即使處理蘇詩蘭的命令不是蘇競親自下的,蘇競也是眼睜睜看着女兒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不過問。
蘇詩蘭第一世是想為親人報仇才會偷藏瓷片試圖刺殺證明蘇家有罪的甯詩畫。不想第二世,她的親人為了自己繼續活得風光煊赫,直接犧牲掉了她。
看着蘇綱的嘴巴開開阖阖,蘇詩蘭一時恍惚。
沈路看過劇情,着實擔心蘇詩蘭一個心軟又要着了蘇家人的道兒。他快步上前,心道要是師姐動搖了他就先殺蘇綱再殺蘇競,跟着去丞相府和孟家殺了甯詩畫與孟清和,強行讓故事再度回溯。
不過想歸想,面上沈路還是一派溫文爾雅的模樣:“小公子此言差矣。”
誰讓他師姐比較吃這種正人君子的人設呢?
“詩蘭小姐并非有意悔婚,而是為了成全妹妹與狀元公的昔日情緣這才無奈拒婚,這是其一。”
“天子恩怨分明,并不是個會遷怒于人的昏君,蘇大人又是兩朝重臣、朝廷股肱。若是天子認為詩蘭小姐冒犯到了天家,那他定會直接責罰詩蘭小姐小姐,而不是遷怒蘇大人與蘇家,這是其二。”
“本朝并無女子不得議政的規矩,這是其三。”
“詩蘭小姐所書皆無虛言妄語,這是其四。”
“敢問小公子,詩蘭小姐哪裡不忠不孝?……倒是這位小公子,你這樣攀咬自己的親人,在人前诋毀自己的姐姐,這是不仁?還是不義?”
“還是不仁不義都占了才能如此狼心狗肺落井下石?”
沈路勾唇而笑,對上他那帶着一絲勾魂媚意的眼睛,蘇綱卻是渾身發冷。
英宗确實是遷怒了他的爹爹,可他能這麼說嗎?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還口說英宗就是遷怒!否則英宗就成了會遷怒于人的昏君!但要是不反駁此人……那豈不是就承認此人說的話全是事實!?
饒是打小就伶牙俐齒、因而雖是庶子卻頗得蘇競青眼的蘇綱這會兒也跟被扔上岸的魚一樣不停開阖着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平素聰明伶俐的庶子被人一席話嗆了回來憋得臉紅脖子粗,蘇競真是恨不得回家拿把劍來劈了沈路這個攪局的。
——要是沒有這男人,當日喜堂上事情何至于發展至此!
見蘇詩蘭深深地凝視着沈路,蘇競更是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蘇詩蘭的臉上,罵她下賤不要臉。
“……好!這可真是好極了!我蘇家竟然出此逆女,翅膀還沒長硬就迫不及待地投向了别人的窩巢!”
蘇競這話說得着實太重,其戾氣已經猶如實質一般撲向了蘇詩蘭。
“父親……”
“不要叫我父親!”
蘇競大袖一揮,怒然道:“我蘇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抽氣聲此起彼伏,誰也沒有想到蘇競竟會撂下如此狠話。哪怕是聽到了風聲,追在蘇競與蘇綱後頭來到豐悅客棧前的孟清和都懷疑自己的耳朵一時出了岔子。
“……”
自然,在至近位置聽到了蘇競所言的蘇詩蘭亦是怔在原地,神情呆滞。
前排吃瓜群衆裡有人覺着蘇詩蘭可憐,畢竟父為天,母為地。天突然塌下來,換哪家閨秀承受得住?也有人覺得蘇詩蘭這是自找的,畢竟她抛頭露面,忤逆父親、讓家族蒙羞都是事實。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蘇綱還在愕然,忽然間卻似乎聽到了一聲嗤笑。他連忙循着那聲音擡眼,卻沒找到發出嗤笑的人。
不過蘇詩蘭開口了。
“……詩蘭明白了。”
美人斂眸,優雅地微微一福身。當她再擡頭,從她眸中迸射而出的是朝陽般明亮的光。
蘇詩蘭望着蘇競認真道:“那從今日……不,從此時此刻起,詩蘭與蘇大人、與蘇家都再無瓜葛。還請蘇大人留在此處并給詩蘭一炷香的時間,詩蘭好現在就去準備斷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