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宋祈關上手機倒扣在床上,擡頭望進她的眼睛,仿佛要從中窺出她的用意。
但她笑彎了眼睛,如釋重負般靠在床頭:
“那正好,我最讨厭拍吻戲。”
卧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宋祈恍惚間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他常覺得自己看不懂她。
他工作時常和人打交道,生意場上的人總是把心思藏在肚子裡,再龌龊的心計出口都成了圓滑的漂亮話。
剝開浮華去探究對方醜陋猙獰的本質,他熱衷于這樣的遊戲。
但岑意傾好像和他遇見的人相反,她總把話說得很難聽,一轉頭又把事做得挑不出錯。
他沒法預見她的下一步,就像走在潮濕的森林,不知道哪裡是陷阱,哪裡又是坦途。
他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求得答案。
“為什麼?”
沒想到他會追問,岑意傾停住回信息的手,一擡頭卻瞥見他的眸光一黯。
良久,她開口:“我隻拍過一次吻戲,和一個很讨人嫌的男演員。”
她沒有把傷疤撕開給人看的習慣,況且在她看來,她和宋祈的關系還遠沒到可以給對方舔傷口的程度。
但或許是那個黯淡的眼神讓她動搖了,岑意傾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用盡量輕松的口吻和他解釋。
她第一次拍吻戲是在十六歲,一部犯罪片。
拍對手戲的男演員大她兩輪,既是男主角,也是這部片子的投資人之一。
他在圈内的風評很好,從演技到人品都無可挑剔——
在他趁着對戲的由頭對她動手動腳前,她也這樣覺得。
“其實那部戲最初是沒有吻戲的。”開拍前她把劇本都翻出毛邊了,不可能記錯。
但男主角背後的資本雄厚,哪怕當時她已經憑着幾部作品聲名大噪,也沒有與之叫闆抗衡的能力。
“那是一場強.暴戲,是考慮到我的年齡,導演采取的拍攝方式很隐晦。”
“但‘他’覺得這樣的效果不夠真實,第二天就另外加了一場,要拍細節。”
她說到這裡時不自覺地皺眉,對宋祈道:
“我到現在也無法理解,強.暴戲為什麼要把鏡頭對準受害者。”
得到加戲的消息後,尤婧跟劇組交涉了很久,最終的結果是各退一步,隻加上了她被強吻的鏡頭。
但如果一個人原本就站在懸崖邊,那麼哪怕隻是往後退一步,也足以跌下深淵:
“最後我還是拍了。”
岑意傾歎了口氣,仰頭盯着天花闆看了許久,再望向宋祈時,眼底的苦澀已經被藏起來了:
“開拍之前,我在片場生吃了五顆大蒜。既然不能反抗,我惡心惡心他也好。”
“但是這部片子上映之後我才知道,那段戲根本就沒有剪進去。”
宋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猶豫了一會兒,擡手揉揉她的頭發算是安撫。
“你别這樣。”岑意傾笑着躲開他,“好像我很慘似的。”
落了個空,宋祈收回手,問:“那你還會接有吻戲的片子嗎?”
岑意傾截住他欲撤回的手,“分人。”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弓身傾壓而上,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唇角。
她抵着他的額頭,說話的尾音仿佛帶着小鈎子,把他一點一點引向陷阱:
“是你的話,可以接。”
她笑得氣息都不穩,宋祈沒有動作,她的笑聲在耳邊放大,與之一起變得清晰的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手機發出短促的聲響,有新消息進來。
岑意傾終于放開他,剛要回身去拿手機,卻被他扣住後腦勺,續上剛才那個淺嘗辄止的吻。
手臂收緊,她被宋祈箍在懷裡,幾乎快喘不過氣。
睡衣是絲綢的質地,摸起來涼涼的,藏在裡面的皮膚卻是溫熱的,像從冰涼被吮吻到發燙的唇。
口中的空氣被肆意攫取,岑意傾被吻得七葷八素,隻隐約感覺到體溫在悄然升高,卻無法辨别這溫度來自宋祈還是自己。
她無處安放的手在外胡亂抓取一通,最後才勉強抓住宋祈的衣角。
視覺關閉,阖上眼睛後的觸覺變得更加敏.感,在攥緊他的衣角前,岑意傾隐約感覺到手背擦過了什麼更為炙熱的地方。
理智很快反饋給她答案,她的心幾乎快跳出來了。
箭在弦上,沒有臨場跑路的道理。岑意傾心一橫,手鑽進宋祈睡衣的下擺,第一次毫無阻隔地摸上他緊實的腹肌。
但察覺到這一瞬觸碰的不光隻有她。
宋祈的思緒被拉回,猛地睜眼,松開禁锢她的手臂。
暫停得太過突兀,岑意傾懵了。
她的嘴唇被吮吻得發腫,狹長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水霧,正詫異地望着他。
宋祈隻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氣,下床徑直走向浴室。
岑意傾徹底傻眼了。
這就完了?
她就那麼随口一說,難道被她說中了,宋祈真的不行......
想起剛才無意間碰到的那團炙熱,岑意傾的腦子裡一團混亂,雙手捧着臉企圖降溫。
浴室裡的水聲穿過門傳進卧室,岑意傾看着門裡透出的光,在他洗完澡之前把被子拉過頭頂,又縮回了自己那側的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