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一空,秋千随之蕩起來。
她被身後突如其來的力道吓得心裡一緊,攥緊秋千的繩子,回頭一看,是祝淮序。
“你怎麼還在明京?”她皺眉,“不急着回美國?”
“你很希望我走?”祝淮序如往常一樣靠在秋千的柱子旁,反問她。
“我沒這意思。”
她自顧自地将秋千蕩高,不再說話。
花園裡安靜下來,過了許久,祝淮序問:“宋祈讓你來說服我爸?”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晰。
岑意傾假裝沒聽見,寬大的衣擺随着秋千的搖擺而翻飛,像是落在腰間振翅的蝴蝶。
“你就這樣被他利用?”
祝淮序才不管她有沒有聽清,“不是說不想再被人當做棋子嗎?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壓根沒有關心過你的家庭,守在這樣的婚姻裡?”
“非要算起來的話,你和盛家的關系還不如和我們家吧?”
她伸長腿停住秋千,兩手摟着秋千的繩子,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祈是我丈夫,我幫他一把天經地義。”
“倒是你,祝淮序,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點?”
他沒想到她會把話說得這樣直白,有些難堪地将頭扭到一邊,沉聲歎息,
“你背叛你自己了,小傾。”
同樣是在這裡,她坐在秋千上,哭得兩隻眼睛都腫成了核桃,說自己再也不想被人利用。
那時她剛被岑瑤送到盛從明身邊,趁着假期跑來祝家,說新家的空氣都比甫揚要稀薄,說岑瑤明明剛對她好了一點,怎麼就不要她了,說再也不想看到他們,不想被人當成支票或是現金交換。
祝淮序隻能摸摸她的頭,“小傾不想走也沒關系,一直留在我們家就好。”
他記得這個畫面很多年,後來也常常夢見她哭的模樣。
但人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譬如他總是選擇性地忘記,岑意傾那天哭完後沒多久就離開了,他在心裡叫她“小騙子”,面上卻還是笑着和她說再見。
又想起以前的畫面,祝淮序有些沮喪。
他沉默半晌,開口:“他是愛你,還是愛你帶來的利益?”
岑意傾像是被踩中了命門,一時間不知該怎樣回答。
她捏了捏手心,語氣平靜得像一灘死水:
“我沒有背叛自己,從始至終都隻是想得到很多很多的愛而已。拍電影能讓更多人喜歡我,我就一直拍,宋祈能讓我感覺到被愛,我就留下來,我從來就沒有變過。”
“我不在乎他的出發點是什麼,我隻在意我感受到的東西。”
祝淮序的心像團廢紙被揉皺,他咬住自己顫抖的唇,聲音幹啞:
“和我回美國,你同樣可以拍電影,國外的影視資源更好,你會被更多人看見。”
岑意傾怔愣了片刻,組織好的話語湧到嘴邊,卻遲遲開不了口。
她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
“他能給的,我也一樣可以給你。”祝淮序不再看她,低頭像是在自說自話。
她從秋千上起來,咬牙道:
“以後不要和我說這種話,我不會離婚,也不會和你在一起,這句話我幾年前就說過了。”
沒有回頭看他,岑意傾快步離開了花園。
她悶頭往前走,和宋祈撞了個滿懷,這才擡頭看了一眼他出來的方向,“你們去這裡幹什麼?”
那是祝予安的暗房,她嫌裡面又悶又昏暗,去了一次就再沒進去過。
“小宋想要你這張照片。”
祝予安揚揚手裡的照片,是他挂在走廊的那張。
她退回幾步到走廊一看,相框果然已經取下來了。
“我還有底片,可以重新沖洗。”他說:“我剛帶小宋進去參觀了一下。”
岑意傾勉強從剛才的情緒裡抽離,挽住宋祈的手臂,聽祝予安和他說着新電影的事。
他們似乎聊得很投機,才這點功夫就宋祈就從宋總變成了小宋。
“我暫時還沒找到屬意的演員,小宋你也多幫我留意着點。”
“要不要内定我?”岑意傾打趣道。
“得了吧你。”祝予安擺手拒絕,“我可都聽說了,你剛接了何葦夷的片子,還想軋戲不成?”
她隻能裝作惋惜地聳聳肩,“那就祝你籌備順利吧,什麼時候想起我了,讓我去客串個小角色也行,我随叫随到。”
祝予安還想留他們晚些一起吃飯,但宋祈還有工作要忙,隻能改約下次。
兩人從屋子裡出來,正好和祝淮序打了個照面。
他的視線移到宋祈手裡的相框上,唇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我才剛來,你們這就要走了?”
岑意傾沒說話,拉着宋祈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