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海》的拍攝地點偏遠,岑意傾從明京出發,一路上飛機轉高鐵再轉汽車,抵達小鎮時已經是傍晚了。
她隻帶了小桃和尤婧兩個人過來,由于早上航班延誤的緣故,她們錯過了開機儀式,這會兒下車直接到住處。
小鎮少有外地人會來,經濟發展也比較落後,全鎮上下隻有兩家招待所。劇組選了其中環境最好的一家,但也是矮子堆裡拔高個,隻能應付最基本的起居。
生活制片在招待所門口等她們,給她拿了房門鑰匙,再把後續的拍攝安排告知了尤婧。
岑意傾走在前面,低頭看看手裡的黃銅鑰匙,上面挂了一個寫着房間号的褪色塑料牌。
按照指示牌找到房間,她把另外兩枚鑰匙分給小桃和尤婧,打開了自己那間的房門。
入口處的地毯上被煙頭燙出幾個洞,老式立櫃貼牆放在玄關,往裡走是一架木床,對面擺着一台她很多年沒見過的大屁股電視。
小桃跟在她身後進來,把她的行李箱推到床邊,“需要我幫你整理嗎?”
“不用,你休息去吧。”岑意傾搖頭,扯過床上的被子拿到鼻子邊嗅了嗅。
還好,沒有黴味或是别的什麼怪味,睡覺是不成問題的。
“早點睡覺,明天一早要出發去片場。”尤婧在門口囑咐她。
“知道了。”她癱倒在床上,讓小桃走的時候記得把門給帶上。
“好。”小桃環視了一圈房間,幫她關上窗戶後就出去了。
房門落鎖,岑意傾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洗了個澡。
熱水把一整天的勞頓蒸散,她稍微恢複了一點精神,做完基礎的護理後又把行李整理出來,然後坐在床頭看劇本。
電影的拍攝順序并不完全按照劇本上的來,明天要拍的是一段佟嘉和女警肖潇在審訊室裡的對手戲。
接替江夢出演女警的演員叫常舒和,她們上次在圍讀會上見過。當時人多,她們暫時還沒有機會私下交流。
劇本的邊角已經被她翻得軟爛,上面還留着各式的标注,岑意傾簡單過了一下這場戲,随後早早入睡。
第二天天剛亮,她就出了門。
“傾傾姐早。”
女孩清亮的聲線和關門聲同時響起,她側頭看過去,是常舒和,住在她隔壁。
年輕人的精神頭确實要好些,岑意傾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她已經元氣滿滿地跟她打招呼了。
“早。”岑意傾接過小桃遞來的保溫杯,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熱水,出發去片場。
劇組的車還沒到,她和常舒和坐在招待所的大堂裡,頭頂亮得晃眼的燈光讓她不自覺地想阖上眼睛,可一旦阖上,離睡着也就不遠了。
“吃點東西吧。”小桃說着,從随身的背包裡拿出一塊面包。
“先别吃!”常舒和拔高兩個音調,閃身攔在兩人之間,仿佛這面包裡藏了什麼劇毒。
岑意傾被這一聲怒吼吓清醒了,錯愕地看着她。
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于激動了,她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解釋:
“昨天我去片場踩點,路上太颠了容易吐,最好等會兒化妝的時候再吃。”
岑意傾剛醒的大腦還有點混沌,把她的話在腦子裡反應了一會兒,朝小桃揚揚下巴,“那就先收起來吧,到片場了我再吃。”
見她聽從了自己的建議,常舒和一下子松弛下來,幹脆就坐在她和小桃中間,“傾傾姐,其實我是你的粉絲。”
“啊?”岑意傾剛盯着門外發呆,一轉頭就看見常舒和放大的五官,不動聲色地和她拉開了點距離。
“真的!”常舒和成功地把她的茫然誤解為了質疑,“我努力很久才争取到這個角色,就是想和你合作一次。”
門口的光線突然一黯,本就狹窄的門庭被停在外面的車遮了個嚴嚴實實。
“加油。”岑意傾拍拍她的肩膀,起身上車。
如果說剛才聽見常舒和說别吃早餐時她還将信将疑,那麼現在,岑意傾坐在開了震動模式的車裡,打心底裡感謝她的義舉。
上次坐過這麼颠的車還是宋祈騎的三輪,她内髒都快被颠出來了,牙齒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打顫,一不小心還撞到身邊的小桃。
“抱歉。”她拉住車門的扶手,努力穩住身體。
沒用。
就這麼颠簸了一路,她下車靠着小桃緩了一會兒,才感覺靈魂慢慢歸位。
還吃什麼早飯,她現在是一點胃口也沒有了,徑直去化妝。
岑意傾皮膚好,但佟嘉這個角色飽經風霜,細皮嫩肉的着實有點出戲,化妝師特意給她把臉化得蠟黃,又點了幾顆曬斑。
一切準備就緒,她和常舒和進入審訊室。
“好緊張好緊張......”已經換上警服的常舒和在她經紀人身邊小聲念叨個不停,雙手揣在袖子裡,看着不像緊張,倒像是凍着了。
“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經紀人睨她一眼,“自己仔細着吧,别在你偶像面前丢臉。”
“你别說了。”她欲哭無淚,“更緊張了。”
另一邊岑意傾聽何導講完戲,坐在審訊室的桌子後,朝常舒和招招手,“來吧。”
常舒和一滞,被經紀人推搡着才在桌子的另一側落座。
但她有個小毛病,一緊張就會不停地說話,比如現在,即便對面坐着的是她小學時期起的偶像:
“我好緊張。”她小聲嘀咕。
岑意傾實在不擅長安慰别人,少得可憐的詞彙量在腦子裡排列組合,最後脫口:
“别緊張。”
“我早飯還沒吃呢,餓着肚子演戲更緊張了。”
還來?岑意傾的詞彙庫告急:
“别餓。”
“萬一這條拍不好怎麼辦?何導會不會臨時把我換掉?不要啊我害怕。”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