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發生了太多事,她總擔心江夢遇到什麼問題,卻忘了她是一個優秀的演員。
多說客套話也沒什麼意義,岑意傾開門見山:
“盛知川的新聞你都看到了吧?”
“嗯。”她點頭,“前幾天早起拍戲,一大早就看見了。”
“盛栀想趁勢把你和他之間的事也爆出去,我給攔下來了。”
岑意傾咬唇,和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這件事如果鬧得大了,對你而言不是什麼好事。既然宜頌已經給你找了律師,不如就用法律手段解決,不要讓輿論波及到你。”
江夢低頭看着手心的指甲印,“其實我不介意。”
她知道岑意傾是為她考慮,但說到底,她覺得這件事即使搞得人盡皆知,讓她被輿論審判,也是她自食其果。
畢竟最初,她和盛知川就是合起夥來用輿論對付岑意傾的。
“隻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等到《季風》下映後再曝光。”
《走出季風》不隻是她一個人的作品,她不能讓全劇組被她連坐。
“我理解。”岑意傾說:“這件事就當做我們的秘密吧,不必讓太多人知道。”
江夢忽地擡頭,太多話湧到嘴邊,到頭來卻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岑意傾看了眼窗外,劇組已經收工了,祝予安正站在椅子邊活動着身體。
“我先走了,随時聯系。”
她約了祝予安一起吃晚飯,在影視城附近的餐廳。
“小宋怎麼沒和你一起來?”祝予安一落座就問。
“工作忙。”她覺得新奇:“你不是不待見他嗎?怎麼這會兒倒關心起他了?”
“我不待見有用嗎?”祝予安哼了一聲,扯着唇角道:
“還不得看你的意思,又不是我和他一塊兒過日子。”
岑意傾被他這番話逗得笑彎了眼,良久,他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
“要我說,你跟誰在一塊兒我都不放心。”
祝予安歎了口氣:“小傾,從拍《見岸》開始,我就一直很擔心你。”
突然提起這個,岑意傾斂了笑,垂眸道:
“我知道。”
第一次見到祝予安的時候,她還和岑瑤生活在一起。
祝予安在甫揚采風,偶然見到了校外表彰欄上的她,通過學校見到了她本人。
“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會是《見岸》的主角。”
有些東西是人生來就有的,岑意傾沒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比如她萬裡挑一的相貌。
有些東西是後天磋磨造成的,同樣的,她也沒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比如祝予安問她想不想拍戲時,她問出的那句“拍戲會讓更多人喜歡我嗎”。
那時她已經知道,她家的母女關系和其他家不一樣。無論她考出多高的分數,當上多大的班幹部,岑瑤對她的恨意都不會被削減半分。
隻因為她身上一半流着盛從明的血。
被愛的需求被來自生母的恨意澆灌得愈發壯大,她隻能想辦法從其他地方獲得。
如果電影能給她,那麼她願意拍一輩子電影。
“會的。”祝予安和她保證。
于是有了《見岸》和年輕的影後。
被送回盛從明身邊的時候,她哭着跑到祝家,抽噎着說自己恨死岑瑤了。祝予安安靜地等她哭完,倒給她一大杯溫水,“你隻是恨她不愛你。”
“這麼多年,我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人了。”
眼前的人眉眼間依舊藏着十幾歲時的鋒芒,時光對她似乎格外寬厚,即便長大也不肯收走她的半分光彩。祝予安抿了口茶,
“小傾,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女兒,我隻是希望你幸福。起初反對你和宋祈結婚是,現在希望你們好好在一起也是。”
岑意傾悶悶地應了一聲。
她何嘗不是把祝予安當作父親一樣的存在。《見岸》之後的某一年,她在異鄉的影院看完最新上映的電影,結尾時巨幕上映出的文字格外刺眼: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罰,而是那無愛的未來。”*
她想了想,掏出手機給祝予安發信息,沒頭沒尾地說了句謝謝。
如果沒有他,她不知道自己會過上怎樣貧瘠無望的人生。
似乎是察覺到話題有些沉重,祝予安笑了兩聲,轉移話題:
“這部戲拍完我就要退休了。你呢,就别像以前似的好幾年不肯聯系我,有空的時候和宋祈來看看我也好,你阿姨很想你。”
她笑着點頭答應,兀地想起通訊錄裡拉黑她的岑瑤,順手删除了這個已經變成默認頭像的聯系人。
她不必再傾盡所有隻為獲得她的一個眼神。從十三歲的下午到現在,不斷有人出現在她身邊,成倍地給予她前十三年從來不敢想象的愛,渡她去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