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攸悄然打量胥子欽和徐夢瑤兩人神情,很平靜,似早已知曉。
任天賜倒是一無既往的冰塊臉,看不出什麼情緒。
“天昏黃,閉門窗,沙妖至,人将亡。”
城主嗓音沙啞,“方圓百裡,人盡皆知。”
“它長什麼樣兒?”
“沒人見過,見過的......”城主指了指房梁上方:“諾,都死了。”
所以,這些人都是沙妖吃的。
程心攸内心極為震撼,祠堂裡的屍體至少有數十具。
“沙妖每月十五便來一次,而且隻吃活人。那天,我們會事先把人捆在房梁上,晚上便閉門不出。”
“就沒人想過請人降妖?”程心攸錯愕。
城主搖頭,“豈能不想?我們籌集許多錢銀,就連鼎鼎有名的捉妖院也派人去請過,奈何捉妖師全部命喪沙妖之口!等翌日我們到祠堂時,他們的屍體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見程心攸擡頭看向自己,任天賜低聲解釋:“幾年前,确實有師兄命喪拜古城内。”
程心攸歎了口氣,捉妖院實力偏差過大,出現這種情況也屬正常。
城主繼續倒苦水:“後來又遇上大旱,土地顆粒無收,也沒錢銀再請捉妖師了,索性就好死不如賴活着。每到月圓之日便抽簽,中死簽者便會捆送祠堂。”
徐夢瑤冷諷:“那還真是巧,隻有女子孩童會中死簽。”
城主一臉有苦衷的模樣,“還真不是我們男人貪生怕死,實乃沙妖嘴叼,隻愛細嫩肉滑的。挂在房梁上的男人往往隻被咬斷喉嚨。”
“這沙妖還真是奇怪。”
程心攸呢喃望向祠堂外,适才發現外面的百姓幾乎大半是男子,另一小半皆為婦孺孩童,最可怕的是,女人的肚皮全部高高聳起,其中一個還是白天扶牆那位。
她們神情麻木,接過男人遞來的肉就啃。
程心攸打了個寒顫,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振聾發聩。
“再過一日便是月圓之夜”,任天賜冷不丁開口。
程心攸如夢初醒,怒指城主質問:“所以你們是故意引誘我們走進左右不通的絕路,一為搶糧二為搶人,大不了明日将我和禦姐綁上房梁。”
城主眼神躲閃。
見自己猜中,程心攸想踢飛城主面前那碗肉的心都有了。
任天賜低頭垂眸:“院中典籍記載沙妖以金石為身,身形巨大,來去無蹤。”
城主錯愕,看向任天賜:“這位公子竟是知曉的。”
程心攸可算來底氣了,一手叉腰一手用大拇指往身側任天賜指。
“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捉妖院排行榜第一的捉妖師,此次下山就是為民除妖。可你們倒好,竟将我們困了起來!如不是任公子謹遵院規‘術法對妖不對人’,你們這群蠻民早就沒命了!”
城主眼神微眯,顯然不信:“你說他是捉妖師他就是?再說,過往捉妖院也不是沒派過弟子,還不是死狀凄慘!”
“可我還知,拜古大旱根本不是正常天災。沙妖原身是魚,是它吸幹了地下水分,才将拜古成片的麥田變成黃沙大漠。”
程心攸猛地看向胥子欽,他氣定神閑,不緊不慢地搖扇。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是了,胥子欽此行本就是為了尋找金庫。
這沙妖通體為金,身形巨大無比,可不就行走的金庫?
怪不得糧袋裡裝的都是空粟殼,原來他早知拜古城内情形,從頭到尾都算計好了。
可他為什麼不直說他們可以捉妖?雖然這群百姓未必輕信。
“心悠姑娘這是什麼眼神?胥某倒想讓任小師傅亮明身份,可你不允啊?”
再看胥子欽臉上頗為無奈的笑容,程心攸簡直要被氣死了。
這人有病吧?
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偏偏要演這麼一出戲。
甚至觀察徐夢瑤的反應,顯然也是被蒙在鼓裡。
城主瞠目結舌,這群人好像還真有些東西!
“停!”
他即刻沖着祠堂外高聲闊喊:“快把兩位大爺好生送回來!”
随後不顧身上繩索,用膝蓋轉向程心攸等人,一聲比一聲磕得響。
“各位貴人,救救我們拜古城吧!”
“今日之事,都是全都賴我。隻要你們願意出手相救,老身願以命贖罪。”
外面的百姓似也聽到了城主之言,紛紛停下手中動作,一眼不錯地盯着祠堂内。
在衆人期待中,胥子欽沉默片刻,突然笑出聲:“城主言重,隻是這沙妖身形巨大,還需拜古百姓相助一二。”
城主面色凝重:“還請貴人明示。”
胥子欽悄聲在其耳旁密語幾句,待侍衛一刀揮斷身上繩索,他飛奔向外帶上一群壯漢隐入夜色。
徐夢瑤等人不敢問也不會問,但程心攸因自己中了算計,此時肚子裡憋了一通火。
“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胥公子難道還有什麼是不能讓我們知道的?”
胥子欽輕笑:“每個人都有秘密,程姑娘今天不也讓我們大開眼界?”
程心攸笑容僵硬,“胥公子所言,極是。”
奶奶的,差點忘了自己白天上演醫學奇迹的事了!
豈料轉身又暼到任天賜正皺眉看着自己,眼神幽深且隐隐有些怒氣。
程心攸剛想編個瞎話解釋,結果任天賜轉身就走。
她悻悻地努努嘴,小聲嘀咕:“有那麼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