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攸頂着高聳如雲的發髻走出梳頭店時,天都黑了。
一身黑衣的任天賜雙手抱臂靠在店門外的街牆上,與夜色融為一體。
程心攸壓根沒瞅見他。
任天賜見程心攸踉踉跄跄頂着“一座山”出來,擡腳跟了上去。
剛一靠近就聽見她嘟嘟囔囔:“這頭發也太重了。”
興許是坐太久,站起來後程心攸頭重腳輕,一個傾身差點與青石闆地來個擁吻。
幸好被任天賜一把摟住腰,将人撈了起來。
程心攸站穩後,見是任天賜,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喜滋滋轉個圈。
“怎麼樣?我的新發型好不好看?”
看慣了程心攸沒頭發的樣子,發量乍然濃密後還有點不習慣。
見任天賜盯着自己的發型半天不語,程心攸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轉身提裙就走。
任天賜默默跟上,擡手扶住程心攸後腦勺凸出的“假山”發髻。
一回到客棧,程心攸就一步并兩步上樓。
任天賜擡頭,隻見她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就這麼生氣?
任天賜皺着眉,轉身出了客棧。
等他端着程心攸最愛吃的牛肉串、烤馕回來,再次敲響房門。
“程心攸,開門,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無人應答。
任天賜面色僵硬,還是再次擡手敲門,語氣稍放緩和:“我錯了,你别生氣了,我帶了你最愛吃的牛肉和烤馕。”
還是無人應答。
任天賜這時候才覺着不對,正準備強行破門查看情況,樓下的店小二忽然扯着嗓子大喊:“那姑娘出去了。”
“出去了?”任天賜擰眉狐疑。
“可不是嗎?出門前還問我百花殿怎麼走?”那店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回應。
“百花殿?”
“黎川最俊最雅的小郎君都是......哎,客官。”
店小二還沒解釋完,任天賜已經沖出客棧沒影兒了。
黑夜,百花殿,燈火通明。
殿門口人群熙攘,站滿兩排青色紗袍的迎客少年郎,個個清爽可人。
來客男女皆有,因此任天賜直通入内,無人阻攔。
當他找到程心攸時,隻見她坐在席墊上,左右皆有郎君相伴,左手捏着小郎君的下巴,右手手提着一壺酒正往對方嘴裡灌。
任天賜臉都黑了。
嘩啦一聲。
酒壺碎了個洞,酒全灑了。
“啊......”
四周的人被動靜聲吸引而來。
被喂酒的少年郎見酒全灑程心攸衣裙上了,下意識想要為她擦拭。
程心攸沒想到任天賜居然找到這來了,立馬“心虛”二字寫在臉上,尤其是瞥見他手上提溜的肉串及烤馕後。
若是那層窗戶紙沒捅破,她興許還會大大咧咧邀請他一同行樂。
可現如今,當着他的面,她還如何敢讓小郎君近她的身?
程心攸噌地一聲就站了起來,主動與身側兩個小郎君保持距離。
期間還不小心撞到桌案,發出不小的聲響。
四周都是看戲的人,三三兩兩低頭輕笑秘語。
她不小心聽到一句,“看,又是一個來抓人的。”
程心攸緊抿雙唇,剛想着自己該如何解釋,才能讓對方不要當場動怒,給自己留點顔面,就聽到任天賜冷聲道:“過來。”
就這麼大庭廣衆之下,自己乖乖聽話走過去,會不會太沒面子了?
她還在掙紮,就又聽到任天賜重複了一次,隻不過臉更黑了。
這次,程心攸一點沒耽擱,咻地一聲蹿了過去。
結果人還沒站穩,就被任天賜一把拽住手腕往外走。
“哎,你聽我解釋!”
“用不着,眼見為實。況且......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完,任天賜輕輕哼了一聲。
“那那次是......”程心攸頓時從脖子紅到臉,說話也結結巴巴,“總之,這次不一樣!”
這話,任天賜就當沒聽見。
直至,程心攸大喊:“我有大師兄的消息了!”
任天賜才停住腳步,半信半疑地回頭。
正當他準備開口問清楚時,一聲巨響,無數粉色花瓣從天而降。
“快看,魁首郎出來了!”
衆人沖向圍欄,任天賜下意識将程心攸護住不被人撞到。
一頂青紗帳在八名青色紗袍小郎君的擁擡下,在花瓣叢中緩緩落下。
青紗吹拂,露出帳内白色男子的身形和紅發鬓角。
任天賜眉頭一抽,臉色十分精彩:“烈鳥?”
再看程心攸,聳了聳肩,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任天賜追問。
程心攸沖着樓下賓客席擡了擡下巴,“喏,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