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趙簾和他解釋道:“你想多了程先生,你好好想想,我這是在給你準備驚喜,自然不能叫你知道一點。要是我在咱們廠裡拿木料,萬一被你察覺不對暴露了怎麼辦?那你說這還叫驚喜嗎。”
她一點哄程璟的心思都沒有,全都是實話實說。隻要是個稍微明事理的人都不會覺得她在糊弄人。
果然,程璟收起了那副像是冒着冷氣的表情,點頭答道:“也是,那還是趙小姐有心了,謝謝。”
“行了行了,要是沒什麼别的事我還要送車回家去,等下天完全黑掉就不好走了。”趙簾說罷,也沒等程璟答話,兩隻胳膊擡起車把手便頭也不回走了。
程璟本還想問問她要不要幫忙陪她一塊去送車,見狀最後還是把話給咽回肚子裡去了,隻是呆愣愣的站在大門口看着趙簾離開,腦子裡還在自我反省。
他剛剛是不是太幼稚和小家子氣了些?一個大男人還挑這些小理,這麼簡單的原因都想不到,還沒控制好自己,和人家姑娘家擺出那張讨人厭的臭臉,讓人聽了都笑話。
木頭輪子壓在泥地裡一圈圈的轉着,随着人的步伐吱呀吱呀的響個不停,這聲音融進黑漆漆的夜裡倒還多了些陰森可怖的感覺。
趙簾面無表情的推着這聲響的源頭——黃老三家的地排子朝着鎮上主街走去,最後停在了那家還着着燈的木工店門口。
她呼出兩口濁氣,然後叩響了那扇略顯破舊的木門。
“老伯您在屋不,我過來還車給您!”趙簾見敲了門屋裡還是沒動靜,于是又大聲朝屋裡喊道。
依舊是沒有回應。趙簾覺得疑惑地很,明明裡面是亮着燈的,怎地叫了半天還沒有聲音?
她站在門口,腦子裡已經想到了數十種屋裡可能發生的事情,好的壞的都有。最後她越想越害怕,甚至手心都微微滲出薄汗來,生怕她的哪個不好的假設真的成立了。
“黃老伯?你在家嗎?”再叫一次,就一次,要是裡面還沒反應,她也顧不上禮不禮貌了,直接推門進去看看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趙簾在心裡數着一分一秒過去的時間,半分鐘過去了,依舊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她使勁咬了下自己的下嘴唇,權當是打氣用,做好心理準備之後她便伸出一隻手,她要開門了。
就在她的手即将觸碰到那扇破木門的把手的時候,卻是一下子撲空了。
門從裡面被打開了,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站在門口,面上冷冰冰的瞧着趙簾,那雙本就又細又小的眼睛如今眯得更狠了,瞧這樣子似乎是剛睡醒。
“你這姑娘可真會挑時候,想吓死我就直說。”黃老三擰着眉頭道。
見是虛驚一場,趙簾也是放下了自己已經橫七豎八的心,立刻賠上笑臉說:“我敲了半天都沒人應,但燈還亮着,就稍微有點着急了…”
“怎麼,你心裡還想着我出事啊,那你是得不了逞,老頭子我硬實着呢。”黃老三冷哼一聲,然後轉身又往屋裡走回去,“天黑了就别在外面晃了,趕緊回家,我要睡覺也招待不了你。地排子就扔門口吧,破爛一個也沒人會偷。”
趙簾卻還是有些不放心道:“那怎麼行,萬一第二天真沒了呢。還是我幫您拉到後院去吧,麻煩老伯帶我去開個門。”
黃老三回頭過去,見趙簾态度堅決,自己實在是沒了耐心,語氣裡都多了幾分狠厲:“叫你回去就回去,等會兒我自己拉走,用你一個小丫頭幹啥?”
趙簾還想堅持幾句,但看着黃老三根本沒留給自己說話的機會,腳下蹭蹭挪挪逐漸遠去,最後也是沒辦法,隻暗自歎了口氣便回家去了。
木頭門被輕聲合上,黃老三都不用回頭去看就知道趙簾是真的走了。他剛要邁進裡屋的腳懸在了半空,那雙略有渾濁的眼睛低垂,似乎是有心事重重。
最後他收回了那隻腳,轉身又走到自己平時幹活的那間小屋。
拉開燈,屋裡雜亂的一切盡收眼底,尤其是中間立着的那隻看起來歪歪扭扭的闆凳最是顯眼。
這是黃老三今天自己試着做的一隻四腳八叉凳,用了榫卯來固定的。這樣的凳子他都已經做過好幾個了,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沒有一個是成型的,眼前的這個已經是目前他做過最好的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趙簾一個深閨小姐樣的小丫頭做木工的手會那麼巧,明明自己也在師傅身邊認真學了做榫卯的基本功,現在卻還連一個最簡單的四腳八叉凳都做不好。
“幹了這麼多年,可能真就不是這塊的料吧。”